乌镇的阴雨缠绵了整夜,湿冷的空气仿佛能渗入骨髓。
程澈几乎一夜未眠,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照相馆里那个失控的瞬间。
自己强硬的禁锢,谢临震惊的眼神,指腹下那微凉而紧致的皮肤触感,还有谢临那句在雨声中沉沉响起的质问:
“程澈,刚才……谁允许你碰我的?”
那语气里的冰冷、嫌恶,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戾气,像细密的冰针,反复扎刺着程澈的神经。每一次回想,都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羞耻和自我厌弃。
他像个拙劣的小丑,在失控的边缘跳了一支可笑的独舞,最后只换来对方毫不掩饰的鄙夷。
天蒙蒙亮,他就离开了录制组安排的民宿,像个逃兵,提前返回了横店。
没有告别,没有信息,只有那个熟悉的保温杯紧紧抱在怀里,汲取着微不足道的暖意。
他需要远离那个让他失控的地方,远离那个让他心绪混乱的人,至少在《江山烬》的片场,他还能用萧胤的壳子把自己武装起来。
横店的阳光猛烈干燥,与乌镇的阴郁潮湿形成鲜明对比。
程澈一头扎进剧组安排的酒店房间,拉上厚重的窗帘,将自己隔绝在昏暗里。疲惫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但一闭上眼,就是谢临那双在照相馆灯光下,因惊怒而格外明亮的眼睛,还有雨廊下那冰冷的质问。
手机震动,是李薇发来的信息,提醒他下午有萧胤登基大典的重场戏,务必调整好状态。
程澈盯着屏幕,苦笑。调整状态?他现在只想把自己埋起来。
就在这时,微博推送了一条娱乐新闻的标题,像淬毒的钩子,猝不及防地刺入他视线:
【爆!谢临密会神秘白月光!乌镇录制后急返横店,与清秀男子深夜共进晚餐!举止亲密疑旧情复燃![组图]】
程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他手指颤抖地点开推送。
几张模糊但能辨认的偷拍照赫然在目:
第一张:夜色中,横店某家私密性极好的餐厅门口,谢临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休闲裤,银发在灯光下很显眼。
他侧着头,正对着身旁一个年轻男子说着什么。那男子穿着清爽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身量比谢临略矮一些,身形挺拔匀称,侧脸轮廓清俊干净,带着一种阳光爽朗的气息。
照片抓拍的角度很刁钻,谢临微微低头,唇角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而那年轻男子也仰头看着他,眼神专注。
第二张:两人并肩走进餐厅,谢临的手似乎很自然地虚扶了一下对方的腰侧(角度问题,也可能是错位)。
第三张:透过餐厅落地窗的模糊影像,两人相对而坐,谢临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在认真倾听对方说话,气氛看起来……很融洽。
配文极尽煽动之能事:
【谢太子爷乌镇录制《心跳盲选》后行色匆匆返回横店,竟是为了密会这位神秘男子!
据知情人士透露,该男子气质清俊干净,与早年传闻中谢临那位‘救赎系’白月光极为神似!
两人深夜密谈,举止自然亲密,谢临罕见露出温和神色,疑似旧情复燃!
此前谢临在综艺与程澈捆绑营业的‘惊吓CP’,难道只是资本游戏?正主回归,程澈是否沦为弃子?】
“白月光”!
“旧情复燃”!
“举止亲密”!
“温和神色”!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程澈的心上。
昨天在乌镇雨廊下那冰冷的质问还在耳边,转眼间,谢临就和这个“神似白月光”的男子“深夜密谈”、“举止亲密”了?
照片里谢临那专注倾听的姿态,那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程澈的眼底。
谢临何曾对他流露过这样的神情?在他面前,谢临永远是冰冷的、嘲讽的、不耐烦的、充满攻击性的。
原来……他的温和,他的专注,他难得的“人味”,都只留给那个“白月光”,或者……这个“白月光”的替身?
巨大的酸涩、难堪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像汹涌的岩浆瞬间冲垮了程澈的理智。
他猛地将手机砸在柔软的床铺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胸膛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
替身……原来自己连个合格的替身都算不上!
谢临的“白月光”真的回来了?还是……他从来就没有放下过?
自己那些不合时宜的悸动,那些失控的举动,在谢临眼里,是不是更加可笑至极?
程澈颓然倒在床上,用胳膊挡住刺眼的(并不存在的)光线。胃部传来熟悉的绞痛,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他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兽,独自舔舐着这突如其来的耻辱。
与此同时,横店附近的另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顶层套房内。
谢临刚冲完澡,腰间松松垮垮地围着浴巾,水珠顺着精悍的胸膛和腹肌线条滑落。他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银发,走到客厅。
沙发上,坐着照片里的“清秀男子”。他坐姿很端正,背脊挺直,哪怕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也透着一股干净利落的精气神。
他的五官确实清俊,眉眼间带着阳光和正气,与谢临那种冷冽的俊美截然不同。
此刻,他正皱着眉头刷着手机,看到那条爆出来的热搜,忍不住“啧”了一声。
“哥,你看。”他把手机屏幕转向谢临,语气带着点无奈和调侃。
“咱俩吃个饭,都能被写成‘旧情复燃’?这些狗仔是属苍蝇的吗?还有这标题,‘神秘白月光’?我像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这个“神秘白月光”,正是谢临同父异母的弟弟,谢淮。
谢临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看到那张角度暧昧的“扶腰”照和“温和笑意”的解读,嘴角勾起一抹充满嘲讽的弧度。
他随手将毛巾扔在一边,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像。”谢临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液,辛辣感灼烧着喉咙,“林彦是条阴沟里的毒蛇,装得像朵白莲花。你……”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谢淮,眼神里难得地带了点属于兄长的、不易察觉的柔和,“是根正苗红的警校小太阳,装都装不出那份虚伪。”
谢淮被他哥这“褒奖”逗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那是!我可是要当人民卫士的人!不过哥。”
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这报道对你和那个程澈……影响不好吧?我看网上都在骂他,说他是弃子什么的。你们那剧不是刚开拍吗?”
提到程澈,谢临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眼前闪过乌镇照相馆里程澈那双充满侵略性和……痛苦的眼睛,还有雨廊下那句带着疲惫的“对不起”。
他烦躁地又灌了一口酒,语气重新变得冰冷:“不用管。网上爱怎么吵怎么吵。他……”谢临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没那么脆弱。”
“哦?”
谢淮敏锐地捕捉到他哥语气里那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挑了挑眉,带着点少年人的促狭。
“哥,你对这个程澈……好像不太一样啊?上次在餐厅我就觉得,你跟他打电话那语气,啧,又凶又……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