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有心人对聂家旧社会的黑历史只字不提,反倒揪着个小姑娘的名声搬弄是非,实是未击中要害,白费心机。
她的闲话反倒促成了聂沈两人的相亲,原因无他——沈杨树不喜欢依附他人的菟丝花,就喜欢鲜活有生命力的霸王花。
沈杨树的母亲就是如菟丝花般的柔弱女人,因父亲早逝,沈杨树早早地就担起养家的重担,用他自己的话说,小时候的日子过得苦透苦透的。
他老家在景德镇的深山里,村子三面环山,孤零零地坐在山里,只有一条小土路通往外界。村子虽小却五脏俱全,既有生存所需的竹林、溪流、耕田,也有封建限定产物地主老财。
大山里虽竹林茂盛,可山地贫瘠,红壤生不出多少出息,沈杨树一家人日子过得很是艰苦,和春花家曾是底层渔民一样,沈杨树家也是底层佃农,可谓是地地道道的贫下中农。
沈杨树十岁那年,父亲为了给他和妹妹摘柿子爬树,不幸失足坠亡。
上有身体不好仅能操持家务的寡母,下有3岁懵懂不知世事的妹妹,十岁的他不得不扛起养家的重担,开启了他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的锤炼之路。
为地主当小工、放牛、干杂活,偷溜进山挖竹笋、砍竹子、拾柴火,这些活计沈杨树样样都干过。
他最怵冬日进城卖柴,山中土路上覆着层洁净松软的雪毯,仅穿草鞋单裤的他要背着柴火进城,踩一脚积雪钻进趾缝没过膝盖,再踩一脚蓬松的雪渗进冻疮里。
你说柴火卖不掉怎么办?那本就是山中的无主之物,唯一的成本只有沈杨树的一身力气和布满冻疮的双腿,他怎会自找苦吃再将柴火背回去。
那段年月里,沈杨树吃肉的日子不是屈指可数,而是只有一次。
那是他11岁那年的农忙时节,东家派他去田里送午饭,庄稼人只有这时才有一天三顿的待遇。
大山里耕地紧俏,稍微巴掌大点的平整的土地都被见缝插针地垦做农田。
他挎着送饭篮子,顶着烈阳走在稻田间的田埂上,在金灿灿翻涌的稻浪间穿行。
腕间的篮子里飘来一股嚣张的肉香。
那霸道肉香化作一只只小手从盖布里伸出来,强硬地拽着他的鼻子不挪开,摁住他的手掀开碗盖,挠得他的心痒痒的。
碗里油光光颤巍巍胖乎乎的红烧肉冲着他直笑,笑到他的眼里心里,小手又拉着他的嘴凑了过去。
用农家土灶烧出的农家土猪肉格外鲜香,一天两顿肚皮瘪瘪的沈杨树哪经受得起这等诱惑!
他四下张望,选了块无人的金色稻海,潜在其中,一口气干掉四块大肉。
对面稻田里片片褪去的浪花是收割完毕的标志,抛下一捆捆金黄色的稻捆横七竖八地躺倒在田里。
这边沈杨树嘴边的油光是偷吃的证据,剩余的肉块整齐的摆放在碗里。
四个大碗他雨露均沾地每个碗里偷吃一块,众碗平等,碗碗少就是碗碗都不少,碗碗都不少就是根本没有少。
他吃完还不忘收拾干净作案工具:闪着油光的手和冒着肉香的嘴。
沈杨树吃得心满意足心花怒放,四个长工吃得牢骚满腹怨气满满。
饭到田边,长工甲性子急脾气暴,当先冲到篮前,布满青筋的黢黑泥手一打开碗盖就炸了,喊另外三人过来,“嗬,地主老财今天忒小气,说好的四块肉,怎么只有三块。”
农忙前他们已经和地主谈好了价钱,伙食得一顿四块肉,今天无缘无故少了一块,他可不干。
长工乙听到声音,扔下镰刀,来到田边探头一看,掀起衣服摸了把脸上的汗,“妈了个巴子,老子顶着大太阳替他割禾,连口吃的也抠搜!”刚抹完汗的乌黑脑门被毒日晒得锃光瓦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