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蔚是带着阿扬出的门。
他的新手技术开不了长途,让阿扬载着他到了贫民区一带。
他们找到张雪月的家费了一番功夫。
雪已经停了,道路上满是被踩踏的泥雪,脏唧唧的,车开不进巷子里,阿扬只能停在马路边上,徒步跟简蔚进去。
简蔚是个omega,身边有个beta陪同,他也放心些。
阿扬把手揣进兜里,嘶嘶哈哈地吐着白雾道:“原来贫民区长这样。”
阿扬是个城里人,虽说家庭不富裕,但起码是个平民,他见过的贫民区,都是电视里播报的。
而电视里播报的,大都有美化的成分。
简蔚低着头往前走,雪水在鞋底下滋啦融化,家家门户里透出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他的影子一晃一晃,听了阿扬的话,也没说什么。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两人耳朵都要冻僵了,才停到一家破瓦房前。
两扇门半开,里头是橘黄色的光,有漫漫白烟在飘,墙上爬满干枯落败的南瓜藤条,细微的说话声从门里钻了出来。
简蔚顿了会儿,有一种恍惚的错觉。
他还生活在贫民区。
他从没想到有天,自己会离开这个遍地污糟的地方。
手机又响了起来,简蔚拿起来一看,是陆俞风,不知是今天第几个电话了。
他没接,挂断后静音收了起来。
简蔚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
“谁啊!”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刘花儿,去看看谁来了!”
一个女人应了一声。
几秒后,简蔚看见一个女人拉开半掩的门,穿着一身臃肿的深蓝布袄,腰上围着个黄色围裙。
她有些戒备,打量着简蔚:“您是……”
简蔚身上穿的是陆俞风给他买的名牌,细腻的羊羔绒,虽说款式简约,但布料品质一看便是上乘,没什么见识的女人也一眼就瞧出简蔚的身份或许大有来头。
简蔚眨了眨颤抖的睫毛,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冻僵了:“夫人您好,我……”
他顿了下,换上个人畜无害的笑:“我是张雪月的朋友,他生前留下一笔财产,托我转交给他的至亲,请问您是张雪月的?”
女人似乎愣了一下,眼神呆滞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眼中流淌。
她还没说话,后头就有男人叫叫嚷嚷出来:“小贱货留了财产?进来说进来说。”
简蔚皱了皱眉,紧抿着唇,阿扬路上听过简蔚来这里的目的了,听到男人如此称呼自己的孩子,脸上瞬间变得很难看。
简蔚进去后,看见一张饭桌上摆着四个热气腾腾的菜,有鱼有鸡蛋,这种丰富程度在贫民里绝对算第一档次的。
可他们哪来的钱?
简蔚看了眼忙着给他们搬椅子的女人,那一双手布满纹壑。
“坐吧。”刘花儿说完,就走到一旁。
一个少年从里屋出来:“谁这么不懂事啊,饭点来人家家里。”
女人拽了一下少年,让他闭嘴。
少年轻哼,然后斜着眼看简蔚,那一双眼睛,跟他父亲如出一辙,像精光锐锐的耗子。
张雪月的父亲大喇喇地坐在主位,细小的眼睛完全不把简蔚放在眼里似的那样轻蔑:“那小贱货留的钱呢?有多少?”
简蔚问:“张雪月真的死了吗?我得确认下这个。”
男人很不耐烦,翘起了二郎腿:“那东西早就死得透透了,真不禁造!”
简蔚捏紧了拳,气得浑身一抖:“埋哪了。”
“埋?”男人嗤笑,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埋了他不要钱?谁想给这东西收尸。”
他嫌简蔚问得多了,粗厚的手掌用力拍了两下桌子,凶相毕露:“我说你这人,赶紧把钱留下,别耽误老子喝酒吃饭!”
简蔚看了眼那饭桌,忍住过去掀翻的冲动:“你吃屎喝尿去吧!”
简蔚骂完就走,阿扬也呸了一口紧随其后。
男人大怒,拍着桌子就往外冲,他是个低级alpha,块头大,身量壮,抓着简蔚就骂:“妈的!死骗子来耍老子?今天不把钱交出来别想走!”
他们推推搡搡间,各自都挨了几拳,最后是刘花儿过来拉开了男人,让简蔚快走。
简蔚被阿扬扯着跑时,听见女人被打的哀呼声。
两人回到车上,简蔚给城邦局打了电话,说有人打架,再不过去就会出人命。
冬天冷,城邦局的人不愿意出动,何况是贫民区的事儿,随便敷衍了两句。
简蔚听他们不想办事,立马威胁:“东部地区,三线西街的张家,十五分钟内没有城邦局的人上门,就让你们局长等着陆俞风殿下的问候吧!”
简蔚恶狠狠挂了电话,阿扬对他竖大拇指:“简蔚,你好有气势!”
简蔚看着阿扬的乌青眼,很淡地笑了一下。
简蔚让阿扬开车去大福酒馆,张雪月就是被关在那里,死掉的。
大福酒馆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她裹着大棉袄,把手揣进兜里,打了哈欠,说张雪月死后,没人收尸,被扔到河里去了。
简蔚没站稳,脑子里嗡嗡地叫唤,阿扬扶着他。
大半夜的,简蔚要找人去河里捞人。
阿扬帮他打了电话叫人,两人打算先过去。
只是路上出了差错,一伙人从乌漆嘛黑的路口窜了出来,打晕了阿扬,劫走了简蔚。
简蔚后脑勺被用棍子闷了一下,醒来时脑袋痛得抬不起来。
“嘿,醒了。”
简蔚侧着身躺着,脸贴在地上,睁开眼后,入目是一间狭窄破小的仓库房。
这房子破到连地皮都还是碎黄土。
一个穿着黑棉袄的男人走过来,在简蔚面前蹲下:“哥们儿,别怕,只要有人打钱过来,你就不会死。”
简蔚愣怔怔地看着男人,一些模糊不清的东西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