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美元?”我重复了一遍,惊叹于这世上竟有如此姓葛朗台的吸血鬼:“一个月三十美元雇佣一位银行副总裁给他处理所有账务,他怎么不去抢!”
“在这样的处境下,即使没有工资我也会努力得到这份工作,而且我喜欢账面上的数目看起来大一些,不管做什么都会更有余地。”安迪笑了一下,笑容里没有什么苦涩的成分,倒是有点兴致勃勃的味道:“那么我要工作几个月才可以买一件霍尔公司的衬衫?”
“嘿,你不能这么说,威廉姆斯先生的工资不算钱吗?”我假装恼火,动作上却有些紧张地坐到他的对面,话锋一转:“……虽然有点微妙,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停下整理东西的动作,抬起眼,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被人搭讪了,男性,当然我拒绝了。”我有点尴尬地看着安迪的眼睛,不敢放过其中任何一丝情绪:“我认为你应该有知情的权利?”
安迪看着我,我清晰地看见他的眼中最开始闪过一丝困惑,而后是淡淡的,无可奈何的笑意。
“我承认我打扮的是有些过于精致。”我飞快地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并做出总结:“下次我会尽可能收敛一点……”
“莱斯利。”他打断我:“打扮的精致没有任何错误,你也不是必须告诉我这些。”
我止住话头,小心地看着他海蓝色的眼睛。
“对男友女友或者爱人的信任是最基本的东西,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不辜负这份信任,但相信对方是一段关系的基础。”他温和地微笑,以一种极其包容并充满耐心的姿态谆谆教导:“当然,占有欲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东西,然而在足够的安全感与信任之上,我更愿意觉得荣幸。你很优秀,莱斯利,所以才会被人搭讪,而你选择了我。”
我如梦初醒,有一瞬恍然——
如果是奥斯汀小姐因为着装漂亮精致而被搭讪,我只会觉得是她应得的。那么我为什么要为遭到认可而感到心虚?仅仅是因为我有一个恋人吗?
但连出生在这个时代的奥斯汀小姐都很清楚,如果爱情是一种牵绊,那么她绝不会飞进这座看似精致安全的鸟笼。而灵魂诞生于后世的我却亲手做了个鸟笼自己钻进去,好在安迪以他独特的包容和阅历,干脆利落地帮我拆了这座刚刚被建起雏形的笼子。
“……所以,你是第一次拥有爱人吗?莱斯利?”在我陷入沉思有了一会儿后,安迪忽然问。
这个问题让我有那么一瞬的羞耻:一个男孩子的成长经历中,自从少年时期开始,谈没谈过恋爱和有没有过女友就成为了一项重要谈资。在某些小圈子里,每段感情都犹如一枚闪闪发光的勋章。我从少年时为了逆天改命而埋头书本,大学时又为了自己的各项爱好与好奇心重复了这一过程。倘若问这个问题的不是安迪,为了让自己显得合群,不被排斥轻贱的生存智慧能令我随意编造出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并把主角替换成我的名字。
可安迪说了,他相信我。
“好吧,这听起来很可笑且滑稽,但……是的,你想笑就笑吧。”我破罐子破摔的别过头去,不去看安迪的表情,尽可能语气轻快,假装毫不在意:“所以你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银行家先生,我的教授。”
屋里的空气一时静默,许久之后,安迪的笑声打破了它。
我发誓我耳朵的温度可以烫熟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