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它像每个夏日一样灼热且漫长,明媚又滚烫。当我若干年后再次回忆起今年的夏天,不得不承认,除了那场朝圣之旅,这一年的夏天完全可以在我的回忆录里占据至少三章的篇幅。
首先是霍尔公司先后接到了两部电影的戏服设计工作,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余力完成如此大的工程,所以临时在霍尔公司内组建了一个工作室。托去年大规模招募设计师的福,这一次人手抽调几乎没有影响公司夏装的正常发布。
唐在从巴黎回来后彻底加入了霍尔公司,今年的夏装他出力颇丰。当奥斯汀小姐把新一季度的服装设计稿交给我的时候,比起最开始我设想中需要打回或废弃一半,最终那些或多或少加了些丝绸元素的稿件得到了极高的通过率。当我们在马洛挂着“打烊”牌子的酒吧吧台上处理设计稿的时候,我们的酒吧老板抱着狗,颇为热衷地打量那些画上的色彩,嘟囔着:“或许我也需要换些新的衣服。”
因为霍尔公司的老板鲜少出面,奥斯汀小姐代替我频繁出现在无数时装和电影发布会上,诚然这会令一部分人怀疑我们的关系,但另一部分香艳的新闻明显更为吸引人:奥斯汀小姐换男友的速度和换衣服一样快。
她在春天又跑了一趟巴黎,出席了大大小小的各种活动,其中九场大规模发布会见报,而在这九场活动中奥斯汀小姐身边换了整整十个男模(多出来的那个是因为他前面的那位在活动中言辞轻浮,被奥斯汀小姐当场甩掉,另寻新人)。
我的CEO就这样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原因名震巴黎,“花花小姐”“风流女王”各种称号疯狂地砸向她,褒贬皆有,流言蜚语甚至传回了美国。
正当我为此忧虑担心,写了一封长信安慰她时,奥斯汀小姐在传真里的回复直接让马洛开了最贵的那瓶香槟。
“我爱男人,爱他们俊美的面庞,火热年轻的身躯。我的工作令我能接触我所爱的一切,权力,金钱,美色……他们是我工作动力中最重要的部分,所以我更爱我的工作。感谢您的安慰,亲爱的朋友,但对我而言,时代是牢笼,性别是枷锁,我希望当有一天我死在大笔的金钱与美色簇拥中,所有人会惊讶于我的资产,我的成就,并在新闻中深深嫉妒一个女人的潇洒和自由。那些花边新闻可以为公司提高知名度,吸引更多的时尚资源,也更好地满足我的虚荣……让我享受吧,霍尔先生,我并不爱爱情本身。”
我对奥斯汀小姐的爱情观不置可否,就像她最开始说的那样,我作为一个男性没办法对任何一个女性从小到大的遭遇感同身受。
但我知道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的,更清楚奥斯汀小姐不仅是我最忠诚的下属,也是最好的朋友。于是我在回信里告知了她马洛为她开香槟的事儿,顺便嘱咐我的朋友注意安全。
如果你要问盖茨比,我只能说,那是这场夏天最为繁美盛大的烟花,他和那座神秘的宅邸,将在无尽的,香槟特有的馥郁醉人的果香气息里,成为一段永远奏响的高昂的爵士乐。他将随着这个漫长又酷热的夏天存在于每一个纽约人的心目中——就像是每个人只有童年时才会看到的,流动着无尽色彩的最美的肥皂泡泡。你以为那只是微不足道的记忆,如同新闻报纸上的匆匆一瞥,但每当有人提起“泡泡”或是“肥皂”,你就会想起它。就如同当有人提到“宴会”和“狂欢”时,每个人都会想到在纽约那座盛大而神秘的宅邸,会回忆起自己靠在泳池边烂醉如泥的日子。
当我再一次回到盖茨比邸的时候,盖茨比已经和那位尼克·卡拉威成为至少看上去相当不错的朋友,令人惊讶的是,最开始抱有最深敌意的欧文居然和尼克·卡拉威相当投缘。
他们成宿成宿地讨论文学,诗歌、小说、文学理论……我和盖茨比完全插不上话,这两个人提到的书名至少80%是我听都没听过的。而当他们说起词源和韵律的时候,我与盖茨比先生只能在云里雾里中尴尬地相视一笑,在心底庆幸至少还有一个人陪着自己。
欧文总是说“尼克有着非常谦卑但高贵的灵魂”,尼克则表示欧文“惊人地纯粹,他只是坐在那里就像一首诗歌”。
我确信这两人的灵魂中有相似或是可以达到共鸣的地方,欧文多次提出让尼克去他那里工作,鉴于整个杂志社现在都是他的了。
最后尼克拒绝了他,拒绝理由是:“我关于证券的工作才刚刚开始,既然我选择了这份工作就应该给自己一个结果。”
欧文为此乘着醉意恶狠狠地骂了尼克一顿,转头却送了自己最好的那台车给这个“把自己的才华拿去暴殄天物,浪费我的时间与口舌”的小子做预购他本人的订金。
很多年后,我们最终得知尼克从未把那辆过于拉风的布加迪开到街上去过。在欧文让他用这辆车“享受钞票,美酒,无尽的艳遇和旁人的艳羡”时,尼克在这辆车上只看到了无穷无尽的麻烦,和他一旦坐上去就要彻底脱轨的生活。
所以他把那辆因为欧文的过度强势而无法拒绝的车,像是保存黄金那样珍而重之的存放起来,等待需要开启宝藏的那天——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假如你要说这一切开启的最初篇章,那么只能从一位女性在盖茨比邸的回眸开始书写:在这个夏天,我终于以设计师的身份见到了那位间接改变了我的人生的女性,黛西·布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