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被请上了另一辆马车。
“琉璃……”杨小邪刚开口,江琉璃已笑盈盈地转过头来,“师兄放心,我知道大局为重。再说,兴许人家真不是故意的呢。”
“也罢。”杨小邪深知师妹性子,本想开导几句,话头却被她堵了回去。【看来只能如此了,大不了……到时再替她收拾残局。】他心下微叹,点了点头。
贾龟甲则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笑嘻嘻地搓着手,乐得看戏。
马车停稳,三人被一名面容冷峻的女侍卫引入一座宏伟的殿宇。甫一下车,江琉璃便忍不住东张西望,啧啧称奇:“师兄,这国师府好生气派!你说她这些钱打哪儿来的?莫不是……”她狡黠地眨眨眼,嘿嘿一笑。
引路的女侍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生硬地打断:“休得喧哗!国师大人一心为国,忠心可鉴!”
杨小邪的目光立刻扫向江琉璃,带着无声的警告。江琉璃撇撇嘴,悻悻然收声。【罢了,给这国师添堵的机会多的是。】
殿门在身后“嘭”地一声沉重合拢,隔绝了外界。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时间点滴流逝。
“这国师什么意思?晾着我们,下马威吗?”江琉璃耐不住性子,凑到厚重的殿门缝隙处向外窥探。只见门外女侍卫们依旧甲胄森严,佩剑在手,分明是严防他们外出。
贾龟甲也站起身,踱着步打量这奢华至极的待客之所。“啧啧,这排场……金玉满堂啊。许是真有要事耽搁?又或者……”他拖长了调子,瞥向江琉璃,“真如你所言,给咱们点颜色瞧瞧?”
“素未谋面,但观其方才术法及态度,敌意不显。且静观其变,探明来意再议。”杨小邪端坐椅上,神色沉静,不疾不徐地啜饮着案上的清茶。他指间悄然滑落的一点微不可查的“食心虫”,早在来路上便已潜入这座府邸深处,此刻正无声地穿梭于亭台楼阁、回廊暗影之间,将所见所闻、地形布局,源源不断地反馈回他的识海。
江琉璃岂是安分等待的主儿?她眼珠一转,径直朝殿门走去。刚触及门环,门外寒光一闪,数柄长剑已横在面前。为首的侍卫长眼神锐利如鹰。
“我……我内急!”江琉璃立刻捂着肚子,小脸皱成一团,声音带着几分“痛苦”。
侍卫长审视她片刻,面无表情地收起佩剑,对身旁一名下属略一颔首:“带她去。”
能入这“迎客殿”的,终归是国师大人的“贵客”,基本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哎!等等!我也急!我也要去!”贾龟甲见状,也捂着肚子夸张地叫唤起来,作势要跟上。
“站住!”侍卫们瞬间堵住去路,将他挡回门内。侍卫长眼神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区区小官,也敢与女子同论?】,口中只冷冷吐出两字:“回去!”
“砰!”厚重的殿门再次无情关上,将贾龟甲不甘的叫嚷隔绝在内。
眼见江琉璃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贾龟甲立刻挺直腰板,脸上哪还有半分痛苦?他几步冲到杨小邪案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茶杯,急道:“你还有心思品茶?就不担心江琉璃?这府邸处处透着古怪,你竟让她孤身去探路?”
杨小邪抬眼,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又从容取过另一只玉杯,重新斟满。【这茶……竟是云泽洲特有的“枫花雪月”?许久未尝此味了。当年在义父处,倒是常饮……】他心中微动,嗅着那熟悉的清冽冷香,对贾龟甲的焦急不以为意:“你似乎过于关心琉璃了。无妨,此地……甚是安全。”
贾龟甲盯着杨小邪那张过分平静的脸,又看看紧闭的殿门,忍不住压低声音:“安全?杨小邪,你这‘安全’二字说得倒是轻巧!琉璃那丫头胆子比天大,好奇心能害死猫!万一她摸到什么不该摸的地方,撞见什么不该看的……”
杨小邪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玉杯边缘,目光低垂,仿佛杯中荡漾的浅碧色茶汤里藏着无尽玄机。“稍安勿躁。”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琉璃自有分寸。况且……”
他话音微顿,识海中正飞速掠过食心虫传回的零碎画面与感知:曲折的回廊,守卫森严的庭院,一些身着不同服色、行色匆匆的下人……以及,最让他心神微震的一处——巨大的湖水及湖里特有的睡莲!那分明跟云泽洲里的湖心小筑一模一样!
【这绝非巧合……】杨小邪心中波澜暗涌,面上却不动如山。他将茶杯送至唇边,轻啜一口,任由那熟悉的清冽冷香在舌尖蔓延,压下心头的惊疑。【这位国师……与云泽洲,究竟有何渊源?她突然离府,究竟是为何事?】
江琉璃灵巧地几个闪身,便甩掉了负责“护送”她的女侍卫。她像只机敏的猫儿,在国师府错综复杂的回廊庭院间潜行。忽见一群下人神色匆匆地朝着某个方向疾行,她好奇心大起,立刻悄无声息地尾随其后。
待那群人撤走,她迅速矮身潜至一处窗棂下。窗内似乎有人。江琉璃屏住呼吸,指尖微动,一根细若发丝的翠绿藤蔓悄无声息地从她掌心钻出,贴着窗缝,试图向内窥探。
“你在干什么?”
一个稚嫩的声音冷不丁在身侧响起,吓得江琉璃差点一头撞在墙上!她捂着撞痛的额头,惊魂未定地回头——只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正站在她蹲着的位置旁边,两人的视线恰好齐平。
江琉璃一把将小女孩拉得蹲下,警惕地左右张望,确认再无旁人。
“嘘!”她竖起手指,压低声音,“你是这府里的孩子?”小女孩摇摇头。
江琉璃心念一转,【哼,这国师果然不是好人,连这么小的娃娃都要干活!】她脸上随即绽开一个狡黠的笑容,凑近小女孩耳边低语:“想看光头吗?姐姐能把里面的人变成大光头哦!”
“光头”二字仿佛有魔力,小女孩眼睛一亮,连忙用小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肩膀却忍不住一耸一耸,显然是被想象中屋里人锃亮脑袋的画面逗乐了。
然而,那根探入窗缝的小藤蔓,还未及靠近屋内人的身影,便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机,无声无息地枯萎、化灰。
江琉璃感应到联系断绝,撇了撇嘴,一脸扫兴地对小女孩摊手:“唉,没办成。”
小女孩也失望地耷拉下脑袋。
江琉璃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拍拍小女孩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等下次姐姐再变戏法给你看,先撤啦!”说完,她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回廊尽头。
待江琉璃的身影彻底消失,小女孩脸上那纯真无邪的笑容瞬间褪去,眼神变得幽深如古井,带着与外表年龄极不相符的冰冷与漠然。她推开门,径直走入内室。
室内,国师薛菡萏正盘膝调息,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未散的痛楚。她早已感知到“主人”玖埭的气息,故而一直屏息凝神。此刻见小女孩形态的玖埭进来,她立刻强忍伤势,恭敬地伏地跪拜:
“主人!属下调息惊扰,罪该万死!”
玖埭看也未看她,自顾自走到上首的椅子坐下,小小的身躯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呵,”她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区区几个跳梁小丑,竟能伤你至此?真是……废物。”
薛菡萏头垂得更低:“回禀主人,此次……他们寻到了圣地入口。属下唯恐动静过大惊扰您清修,故而……”
“起来吧。”玖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往后,他们想做什么,随他们去。棋局已开,蝼蚁的挣扎,不过是徒增笑柄。”她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饶有兴致地问:“方才窗外那个……是江琉璃?”
薛菡萏心头一紧,再次跪倒,声音带着恳求:“主人!求您……求您救救她!”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