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琉璃将从珍宝阁换来的琼仙露喂入贾龟甲口中。霎时间,更浓郁的灵气将他重重包裹,残破的躯体肉眼可见地滋生出新鲜肉芽,迅速修复着创伤。
不多时,贾龟甲的身体已然完好如初。江琉璃拉过椅子倒转靠在床边,手肘支着椅背托腮,看着床上气息渐稳、即将苏醒的人。果然,贾龟甲甫一睁眼,第一件事便是抬手摸索自己的面具。
【这玩意真的那么重要吗?】江琉璃暗自撇嘴,心知他还在担心面具被掀开的事。“放心吧,我没动它。”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摆,“我才不好奇你长什么样呢。既然你没事了,我得去告诉师兄一声,省得他挂心。”
见她要走,贾龟甲慌忙想起身,奈何重伤初愈,脚下虚浮,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江琉璃无奈,只得返身将他扶回床上。
“谢谢你,我记得是你救了我。”贾龟甲顺势握住她的手臂,郑重道。
“嗯,主要是师兄的功劳。”江琉璃抽回手,语气缓和了些,“我听师兄说,是你把自己的防御法宝给了他。若那法宝还在,你也不至于伤成这样……该我们谢你才对。”她顿了顿,又想起这人毕竟救了杨小邪,终是软下态度,微笑道:“不过下次可别乱当好人,得先护好自己。这次……做得不错。”她点点头表示肯定。
那笑容清亮,贾龟甲看得微微一怔,不自觉地也跟着弯起嘴角。“嗯,听你的,下次定先护好自己。”
江琉璃对他的反应浑不在意,心里惦记着杨小邪那边。她利落地替贾龟甲掖好被角:“老实躺着休息,我去去就回。”说罢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门扉合拢,贾龟甲的手探入衣内,摸到腰间紧贴肌肤的一个储物袋。他紧紧攥住,指节发白,片刻后不知想到什么,唇角逸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嗤笑。
江琉璃快步走向珍宝阁前厅。他们一行人已悄然离开清莲秘境,眼下正藏身于最近的珍宝阁分号,贾龟甲养伤的房间也在此处。
刚穿过回廊,便见杨小邪正与珍宝阁管事交谈完毕,转身欲行。江琉璃眼睛一亮,小跑着迎上去。
杨小邪伸手扶住她,语气温和却带着提醒:“慢些,当心脚下。此处是别人的地盘,谨慎些好。”
江琉璃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这不是高兴嘛!总算又能跟着师兄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真好。”她自然地依偎过去。
杨小邪唇角微扬,五指收拢,牵住她的手,引着她往内院走。“让你送去的疗伤药,可给贾龟甲了?他情况如何?”他对贾龟甲始终存着一丝疑虑。此人虽救过他,也算有过命交情,但相遇时的情形太过蹊跷,其来历和接近的目的总透着几分不纯。
江琉璃轻拍额头:“差点忘了!他醒了,恢复得奇快!那琼仙露真是神药,服下没一会儿就痊愈了。你要去看看他吗?”
杨小邪闻言,眸中精光一闪。【琼仙露……药效竟如此霸道?珍宝阁竟将此等仙药作为添头白送?看来……】他心中念头急转,面上不动声色:“既已苏醒,自然要去探望一番。”他牵着江琉璃,转向贾龟甲休憩的厢房走去。
方才杨小邪离开的静室内,珍宝阁管事屏息凝神,轻轻叩开一扇暗室的门扉。“大长老,”他躬身呈上一个储物袋,“这是杨小邪留下的。”
大长老接过,神识向内一扫——里面赫然堆着小山般的灵石与灵光氤氲的珍稀灵草。
管事小心翼翼地补充:“清莲秘境五界大比刚结束,有消息传出,不少帝界才俊在秘境中……竟被凶植打劫了,无一幸免。更有能沟通草木者言道,那些凶植似受一名女子操控。而杨小邪身边,正带着个姑娘……您看,这些财物……”他话未说尽,意思却明白:收下这些,是否意味着珍宝阁要卷入这场风波,甚至与五界为敌?这是这杨小邪似乎还是大千无炁界的气运子,这……
大长老轻蔑一笑:“哼,我珍宝阁,何曾惧过五界?只要有利可图,万事皆可为。主人的财训,你忘了?”
管事额头沁汗:“不敢忘。只是……他要买的,是‘圣世清莲’的下落。小的已稳住他,只说尽力探询,未敢透露分毫。”
大长老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储物袋,暗忖自己在此清修倒是赶巧了。此事,旁人做不得主,他却正好能行个方便。“他想知道?告诉他便是。”他手腕一翻,将储物袋收入袖中,动作干脆利落。反正现在的主人是女主子,不是男主子。给女主子添乱的事情,自己肯定可以添砖添瓦的。
管事眼睁睁看着那座已经属于自己的“灵石灵草山”就这样消失不属于自己了,心头顿时肉痛,却不敢表露丝毫。
大长老见他仍跪着不动,不耐地一拂袖:“还愣着作甚?速去!你不是说他们在外面惹了大麻烦吗?早打发早了事!”
“是!小的这就去办!”管事慌忙应声,却又迟疑道,“只是……主人轮转之期将至,若此时放他们过去,万一惊扰了醒来的……”
“聒噪!”大长老脸色一沉,抬脚便踹在管事臀上,将他直直蹬出门外,“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管事引着三人来到一处隐秘的法阵旁。阵纹古朴,隐隐透着空间波动。
“圣世清莲的下落,就在此阵彼端。”管事指着法阵,语气郑重,“至于它具体化为何物,身在何处,恕我无法得知,全凭各位自行探寻。此阵为单向传送,一旦启动,即刻损毁。诸位,可想清楚了?真要踏入此途?”
杨小邪闻言,侧身看向贾龟甲,目光沉静:“贾兄,此行凶吉难料,实乃杨某私事。你已助我良多,不必再涉险境。”
江琉璃也立刻看向贾龟甲,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催促:听见没?私事!你怎么还不识趣点离开?
贾龟甲对上江琉璃那几乎要眨出火星子的眼神,却只是洒然一笑,一派浑不在意:“杨兄客气了。贾某本就是闲云野鹤,四处游历。此番能同行,说不定还能略尽绵力,岂不正好?” 他语气轻松,态度却异常坚决。
杨小邪眸光微闪。他心知肚明,即便此刻拒绝,以贾龟甲的神秘和执着,也必有他法尾随而来。与其让他暗中行事,不如放在眼皮底下更为稳妥。
“开启吧。”杨小邪不再多言,对管事颔首。
管事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连忙掐诀启动法阵。阵纹流转,光芒渐盛。他心中暗哂:这哪是什么寻宝法阵,分明是直达那位大人“尘世历练”之地的特殊通道。不过面上功夫总要做足,弄个法阵幻象遮掩一二,免得珍宝阁与“人界魔王”有所牵连的消息走漏风声。
就在传送光芒即将吞没三人之际,管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神色陡然一肃,目光锐利地扫向众人!
“且慢!”管事声音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警告意味,“此地乃一位入世大能的历练之所!虽名‘人界’,但切记收敛!万勿闹出大动静惊扰了那位!否则……”他顿了顿,眼神死死钉在江琉璃脸上,一字一顿,“形神俱灭,只在顷刻!切记!切记!” 那眼神分明在说:小丫头,特别是你!给我安分点!
江琉璃被管事看得莫名其妙,一脸无辜。杨小邪心中却是一凛:【果然……清莲秘境的事,珍宝阁早已洞悉。此阁消息网,当真深不可测。】
强光吞没视野,空间扭曲感传来,下一瞬——
喧闹声浪扑面而来!
三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一条繁华至极的街道中央。竟是夜晚,然而此地灯火璀璨如昼!琉璃灯盏、七彩纱灯挂满街巷,将黑夜映照得流光溢彩。人流摩肩接踵,笑语喧哗,他们凭空出现,竟未引起丝毫注意,仿佛只是融入了这片流动的星河。
只是……这热闹之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让开!别杵道儿上挡生意!”
“去去去!一边去!晦气!”
几声不耐烦的呵斥从旁传来。
三人尚未回神,旁边一家挂着“霓裳阁”招牌的精致铺子里,便风风火火冲出一位身着艳丽锦袍的女子。她目光如电,飞快地在杨小邪和贾龟甲脸上身上扫过,眼中掠过惊艳。随即,她脸上堆起无比热情的笑容,目标明确地直奔江琉璃,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熟稔得如同老友:
“哎哟喂!这位大人呐!” 女子声音又脆又亮,“您怎的如此心大,让您家这般标致的小官儿就这么抛头露面出来了?这街上龙蛇混杂的,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拐子盯上,可如何是好哇!” 她一边说,一边亲热地拉着还有些懵的江琉璃往铺子里带,同时扭头朝铺内高喊:
“西梅!白翠!还磨蹭什么?快出来帮这两位小官人拾掇拾掇!换身像样的行头!”
话音未落,两名身形纤细、身着艳丽襦裙、头戴精致珠翠发簪的……男子应声而出!他们莲步轻移,脸上敷着薄粉,眉眼含笑,伸出涂着蔻丹的手,便要去拉杨小邪和贾龟甲的衣袖。
“放肆!”
“松开!”
杨小邪与贾龟甲瞬间警醒,周身气势一凝!方才的茫然被冷厉取代,眼神如冰刀般射向那两名靠近的男子,厉声呵斥!那无形的威压让两名盛装男子吓得花容失色,惊呼一声,触电般缩回了手。
杨小邪、江琉璃、贾龟甲三人彼此飞速的交换眼神中充满了一个惊涛骇浪般的疑问: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不过显然两人的喝退对霓裳阁的老板娘来说很正常。她见此状,随即又堆起更夸张的热情,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她松开江琉璃的胳膊,转而双手叉腰,目光在杨小邪和贾龟甲身上滴溜溜地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估价般的锐利:
“哎哟哟!瞧瞧这脾气!”她非但不恼,反而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市井特有的、能穿透嘈杂的穿透力,“大人您家这两位小官儿,可真是……啧啧啧!一个冷得像天山雪莲,一个嘛……”她目光在贾龟甲的面具上顿了顿,似乎想穿透那层阻碍,“一个神秘得紧!可想而知都是顶顶拔尖儿的姿容!可越是如此,越不能这么随便出门呀!”
她转向还有些懵懂的江琉璃,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反驳的“专业”权威:“大人!听奴家一句劝!这身粗布麻衣,简直就是明珠蒙尘!暴殄天物!您瞧瞧这街上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万一哪个不开眼的起了歹心,冲撞了您家小官儿,您不心疼,我都替您心疼!”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容分说地再次挽住江琉璃的手臂,半是引导半是推搡地就往霓裳阁里带,同时对铺子里喊:“西梅!白翠!愣着干嘛?把最好的‘云萝紫锦织’、‘月华霜满纱’都拿出来!给这两位小官儿好好拾掇!快!” 她回头对杨小邪和贾龟甲露出一个“你们逃不掉”的灿烂笑容,“两位小官儿,请吧?难道要奴家亲自‘请’你们不成?”
“请”字被她咬得格外重。周围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都静了几分,不少路人的目光被这奇特的组合吸引过来,好奇地张望着。
杨小邪面沉如水,周身寒气四溢。他目光扫过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又看向被老板娘半拖着、一脸无措的江琉璃,再瞥向贾龟甲——后者面具下的眼神似乎也透着几分无奈和……认命?
【此地诡异,初来乍到,不宜立刻生事。】杨小邪心中权衡利弊。这老板娘虽言语夸张,行为冒失,但似乎并无恶意,更像是一种此地特有的……“规矩”?强行抗拒,只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暴露他们外来者的身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屈辱感,对贾龟甲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两人眼神交汇,瞬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贾龟甲耸耸肩,竟率先迈步,跟着老板娘走进了霓裳阁,姿态竟有几分“既来之则安之”的洒脱。
杨小邪眼神冰冷地扫了那老板娘一眼,警告意味十足,最终还是迈开了沉重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