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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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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尹丛云一下刹住嘴,那不就是观月道君死去那年?

席则曾说青君偶尔会出现在宗门之内,接引尸解道消的道君、仙尊,这么说,岂不是青君可能目睹观月之死?

尹丛云想着转移话题,燕漓却似乎并不介怀。

他微微抬起手,捧住一轮月亮,轻声道:“青君救了我,但后来我发现,可能当时死去要更好一些。”

生死之事,他说得波澜不惊,就像只是陈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

尹丛云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观月之死确有蹊跷,但两仪上下遮掩得严实,当真是什么消息都查不到。而且,如果许锦池说的是真的,观月道君真的是燕漓的母亲,那燕漓这一百三十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光是想一想微末,就觉得心疼得要命。

他稍微靠近了一点,鼻息间闻到燕漓身上好闻的墨香,他伸手,从下虚虚托住了燕漓的手背,一起捧着那轮月亮。

“那青君相当于也救了我,不然我后来就得被守门兽咬死了。以后若再遇到青君,我得好好谢谢他。”

燕漓眨了眨眼,无论何时,无论哪次,他都觉得尹丛云好烫,热气勃发,像只小火炉,稍微靠近,便有被灼伤的危险。

他下意识要躲,尹丛云条件反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心滚烫,他微微一缩,尹丛云便更用力地抓着他,制着他,甚至把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动。

“……”

“……”

两相无话,沉默对视。

尹丛云直觉自己又干了件蠢事,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一些,磕磕巴巴地解释:“对不起……那什么……我……我就是……”

一只萤火虫落到了两人交叠的手上,微弱的光刚好照亮了尹丛云通红的耳朵。

燕漓感到掌心越发炽热,轻声道:“烫……”

“啊?哪里?”

尹丛云一动,萤火虫受惊飞走,手下却依旧抓着燕漓。他用力捏了捏,话锋一转,“为什么还是这么凉?师哥你真的养好伤了么?”

“好了。”

“啧,我不信。师哥你这方面的话,我真是一个字也不敢信。”

“体寒而已。”

“我——不——信。我自己看。”

他抓着燕漓面对面,强行捏住燕漓的手腕,仔细感受着燕漓体内灵流流动的状况——确实没有什么大碍。

“还在喝药么?”

“在喝。”

尹丛云若有所思,在自己怀里掏了掏,“喏,师哥,这个送给你。”

燕漓没有拒绝的机会,尹丛云直接把东西塞到了他手里——是一块暖玉,雕琢成了云朵的样子,热度不及尹丛云,但捏在手里刚刚好,触感也十分温和。

“这是我小时候带的,已经过了人养玉的时候,师哥你现在带在身上正正好,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谢谢,让你费心了。”

“哎呀师哥你不用跟我客气呀,都是小事。”

“嗯……”

尹丛云帮着改了挂绳长度,顺便帮燕漓戴上,小小的玉佩紧贴胸口,一股温润暖意自然流淌而出,当真是相当舒服。

燕漓还是想要道谢,临到嘴边,加了两字,“谢谢师弟。”

语气很诚恳,是真的打从心底感谢尹丛云,但尹丛云听着那个“师弟”的称呼,忽然觉得好别扭。

他喊道:“师哥,你不要叫我师弟。”

燕漓茫然地抬眼看他,“为什么?……师叔不让?”

“不是,他不管我这些。”

“那是?”

“因为……呃,因为……”

声调往后越拖越长,尹丛云因为不出个所以然来,表情也开始纠结。

因为什么呢?

尹丛云摸不准自己怎么了,只感觉心思乱了,要说什么、想说什么都没有一个清晰的头绪,甚至不敢看燕漓。

燕漓并未追问,而是问道:“不叫师弟应该叫什么呢?”

“名字。”

“嗯?”

“我的名字。”

说到这儿尹丛云感觉对了,捋顺了,燕漓应该叫自己的名字,别是什么千篇一律的师弟。

他一本正经解释道:“师哥,你是老资历的师兄,师弟那么多,你叫师弟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叫我。师哥,你得叫我的名字,让我知道你是在叫我,而不是别的谁。”

燕漓短暂沉默了。

他不太明白尹丛云的逻辑,名字这种特别指代在他和尹丛云之间毫无意义,毕竟两仪上下除了尹丛云,并没有人真的当他是师兄,他的师弟其实只有尹丛云一个。就像他的师叔,其实只有纪道临一人。更何况,他不太可能见别的什么人。

话一出口,尹丛云也马上意识到这个说法有点问题,燕漓在两仪是何处境他又不是不知道,什么老资历、师弟众多的,听着真是满满的阴阳怪气。

他连忙道:“我胡言乱语呢,师哥你别在意,你叫什么都可以。”

燕漓没说话,他张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垂头丧气地揪地上的一株小草。

燕漓看他快把小草薅断了,问道:“叫名字,会好一点么?”

“嗯……”

燕漓轻声道了一句“好”,而后是更轻的声音:“尹丛云。谢谢。”

这似乎是燕漓第一次叫尹丛云的名字,发音腔调有种明显的陌生感和迟钝感,除此以外并无特别之处,可尹丛云听来很高兴,几乎心花怒放。这一瞬间,他好像忽然理解到名字便是一种言灵究竟是什么意思,在此之前,他从未想到自己的名字从一人口中念出,便让他如此欣喜。

“诶!师哥,我在!”

他一下亢奋起来,连声应着“我在我在”,而后忽然拿了一坛子酒和两个茶杯出来。

他利索地倒上酒,将茶杯放在燕漓掌心,又喜滋滋地去倒了另一杯酒。

他笑着和燕漓碰了碰杯,“师哥,我一直都在,只要你叫我的名字,我永远都在。”

燕漓长长的眼睫低垂下来,须臾,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这一杯酒喝得爽快,下一杯自然理所当然。那一坛子酒很快被两人喝光,主要是进了尹丛云肚子,燕漓不太适应这么辛辣的酒,喝了没几口尹丛云便给他换成了清甜的糖水。

朦胧的醉意侵扰了神智,尹丛云拉着燕漓仰躺在地上,看着月亮,断断续续说着话。

多数还是尹丛云嘚啵嘚啵,燕漓简短地回应几句。尹丛云也不觉得无聊枯燥,说得差不多了,又拉着燕漓去数萤火虫。

一千一百七十九只。

夜深人静,皎月灼灼,暗香浮动。

酒意烘托,尹丛云兴致越发高涨,手舞足蹈地唱起尹家的战歌。调子不同以往,颇为和缓,听来温柔又韧性十足,待到尾音,再起凶意,声声如震雷,回响不绝。

他的步伐渐渐变成了剑器舞,转瞬间取了长剑,迎着月色起龙形,行虎步,举手投足皆是少年畅快意气。

萤火虫围绕着他,随着他的一举一动逐渐铺展成列,似灯海,似星河,煌煌十尺余,灿灿若灵虬。

燕漓以往总是毫无波澜的脸,终于有了一些别的表情。他看着高歌的尹丛云,低头弯了弯唇角。

-

梦庄周持续的时间并不太长,尹丛云要回去了。

还是燕漓提灯,两人并肩同行。一路上,尹丛云叽叽喳喳地说起一些别的事,话题无穷无尽。

待到门楼处,尹丛云卡了壳,抓着脖子犹豫地问道:“我明天还能这样来见师哥么?”

燕漓摇摇头,“蝶梦庄周,庄周梦蝶,只能两次。”

“那这术法怎么用?我回去琢磨琢磨。”

燕漓呼来一只银蝶,“要先学会蝶灵。”

尹丛云想了想自己画的大蛾子,丧道:“好吧,那以后我再来看师哥。”

“嗯。”

他抬脚往外走,下了三阶石阶,只要再有一步,就能脱离梦庄周的术法范围,回到长明峰去。

脚步一转,他又拧了回去。

燕漓:“?”

尹丛云站在下三阶阶梯处,两人身高对换,他仰头看着燕漓,眼睛里快没光了。

燕漓道:“怎么了?”

尹丛云哄道:“师哥你先回去吧,我看着你回去。”

“……好。”

燕漓提灯远去,夜色将他淹没,很快便没了踪影。

尹丛云深深叹了口气,就着石阶躺下了,轻声嘀咕:“怎么回事,这才走了三步,我就开始想师哥了……明明才见面啊……”

他摸摸心口——咚、咚、咚的声音依旧未绝,耳道都是剧烈回响。

“我好像有点不正常……”

准确来说,是从第一次见燕漓之后,他每一次与燕漓相处,整个人都会变得不太正常。他直觉是有一些奇怪的念头没有捋清楚,可每回努力去摸索拆解,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答案。

他瘫在石阶上,仰望灼灼明月,有些惘然地给自己找了一个暂时的正解。

“我可能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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