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王掌柜便将包袱送来。这还是花酿与他第二次见面,花酿倒没什么,反而是王掌柜双手来回揉搓,局促不安。
“见花女侠安然无恙,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了。”
花酿淡淡看他一眼,“王掌柜有话但说无妨。”
“那我便忝颜直言...”王掌柜顿了顿,喉间上下滚动,“逆子所做的混账事...还请花女侠莫要告知公子。花女侠若有差遣,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说罢,他深深一揖。
花酿扶起他,“巧了,正有一事相求,不知王掌柜能否...”
“若在我能力范围内,花女侠尽管吩咐。”
“替我送封信”
此后数日,诸葛顺平再未露面。花酿整日恹恹的,连最紧要的晨功都停了,整日里不是睡觉,便是靠窗闲坐,看天外云卷云舒。
院外一阵喧闹,诸葛府好事将近,人一拨接一拨,来来往往,常有人声。
今日竟是闹到了院门附近,花酿循声看去,院门虚掩,留出一道门缝,依稀可见两人衣摆。
“我方才分明瞧见云团进去了,快让我进去。”
“小的一直守在门口,莫说是云团,便是片云絮也不曾飘进去,小姐许是眼花了。”
“你拦我做什么?云团若有个好歹,我叫表哥发落了你,快些滚开。”
“小的奉命守于此地,非老爷之令,不得放人进院。表小姐莫为难小的了,不如您往别处寻寻?”
吴仕达故作严肃,出言道:“蠢材!你只守着大门,若云团翻墙而入,你又如何知晓?还不速速放行。”
吴仕达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道:若是不让她进去看个究竟,她发起火来可是要给这院子掀翻。
方灵的跋扈之名,关州城内无人不晓。至于方灵为何现身诸葛府,全因她早逝的娘亲出身诸葛家,乃是诸葛顺平的亲姑姑。方灵听闻表哥回府操办婚事,立刻缠着父亲要来白水县帮忙。方家家主向来疼她,便也随她。
吴仕达近日正为墨香居香师紧缺之事焦头烂额,一时竟忘了方家与诸葛家还有这层姻亲关系。天知道他看到方灵那一刻,顿觉灰暗的人生道途豁然开朗。
诸葛顺平只当墨香居缺人,吴仕达求才心切,并不知其中墨香居与方家之间弯绕。
方灵生性贪玩,诸葛顺平忙于婚事无暇顾及,吴仕达自告奋勇作陪。
“喵。”
花酿闻声低头,正与一双蓝瞳撞上,是一只通体净白如雪的尺玉猫。
“喵呜--”
尺玉围着她的裤腿打转,花酿两只手抱起它,置于膝上揉弄会,便捞入臂怀中,起身往外去。
时值六月末,院中绿萼逾墙而出,枝叶间垂有青黄梅果,淡淡阳光拂过,绿意极深。
门口小厮天冬任凭方灵如何恐吓,自岿然不动,只因老爷下了死命令,若是敢让外人进去,老爷虽未明说后果,但天冬隐约从老爷唇角的笑意,领悟到一丝剥皮抽筋的残暴,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几人僵持不下时,大门从内拉开。露出一女子样貌来,眉眼彷佛千年不化的雪峰,让人生出不易接近之感。女子怀里憩着一猫,她用手捋它毛发,目光落于某处。
“云团!”方灵大喊一声,尺玉跳下,跃入方灵怀中。
方灵稳稳接住它,心疼不已,“可让我好生担心。”
吴仕达认出花酿,转而看向身后,低低喊了声,“小余。”
那晚吴仕达早早回了诸葛府,对于后续之事不甚清楚。事后他随口问起,诸葛顺平两言三语带过,瞧出诸葛顺平有意不提,他推测应是找错人,便也没再过多询问。此时在诸葛府后院意外瞧见花酿,又加上府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他脑中顿时掠过“金屋藏娇”四字。
余青竹闻声抬首,一抹素影撞入眼底,惊得他心尖微颤,连指尖都泛起细密的酥麻。
花酿早在吴仕达唤他之前,就瞧见了他。他低眉垂目,立于仆婢后方,安安静静,一眼扫去,倒叫人难以留意到他,偏她视线越过重重人影,直直锁定那痕清瘦身影。
尘世喧嚣如潮水退去,只余一两丝轻风,吹落绿萼枯叶,掷地有声。
两人接近五日不见,再见不想如此突然。
吴仕达与余青竹约好过府制香,今日赶上他休息,吴仕达便派了马车接他。等他下车,看见诸葛府的牌匾时,心底涌起希冀,随着一路抵达吴仕达歇脚处时,失落居多。
常日阴雨,难得遇上晴日,方灵来找吴仕达遛猫,正看见廊下的余青竹。她独爱江南俊雅少年,一眼相中余青竹,得知他是制香师,心中好感更甚,当即便要他随行。
吴仕达正准备送余青竹回去,闻言也不知如何动作,还是余青竹自己点头应允。
一路上方灵找话,吴仕达数次回她,方灵敷衍点头,总扭头看余青竹。他微笑对她,虽不搭她话,但容貌出众,一笑堪称绝色,方灵被迷得心神荡漾,只当他寡言少语。她顾不上云团,随手丢给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