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齐整的庭院早被改得逼仄,六张粗粝松木床架紧抵土墙,灰扑扑的麻布被褥上还留着辗转的褶皱。
小队成员围聚东侧床榻,烛芯爆响的噼啪声里,白日里也将众人投在斑驳砖墙上,影子随烛火明明灭灭,每一人眉间皆凝着化不开的焦灼。
“赵师兄,这脉象...”
向微微素指轻搭昏迷男子腕脉,柳眉轻蹙。
“奇怪……确实没有呼吸,怎的生机还在...”
身旁赵宋暗自喃喃,他陡然顿住,极速从储物袋中翻出一本包浆厚重的《医仙残卷》,泛黄纸页在指尖翻飞,朱砂批注处豁然入目。
“假死之症。”话音落时,指尖重重叩在书页上
“能救吗?”
谢杳垂眸望着病者枯瘦如柴的面颊,喉结轻滚。
“有回元丹就能救。”赵宋愁容满面。
回元丹啊,他们几个人把灵石凑起来都买不到一颗吧?
他正想着,手里突然多出一个玉白瓷瓶,赵宋狐疑打开一瞧,差点惊掉了下巴。
一整瓶回元丹。
“这这这!给一颗就行了。”
“救人要紧,用了再说。”
谢杳语气平淡,好似完全不怎么在意自己抛出一瓶多么昂贵的丹药,低声催促,语气带着些不容置喙。
赵荣点头应和,随着丹药化水喂入病人口中,向微微指尖凝出豆大的光点,用灵力将药效发散。
众人屏气凝神静待,约莫三盏茶功夫,病者塌陷的胸口终于泛起平稳起伏,只是依旧不曾有醒来的迹象。
"活了!仙君是活菩萨啊!多谢仙君!"
今早叩门的妇人"扑通"跪地,半边发髻散落,钱妙竹及时将她扶住,示意不必如此礼数。
“夫人不必客气,职责所在罢了。”
他们并未将此“假死之症”放在心上,只当百姓体质各有特殊,受不住灵气滋养罢了。
本以为这事虚惊一场就此过去,可临近午时,阵中各处院落竟皆向他们传讯有百姓渐渐没了气息,就连他们早时才救下的忠郎也才再次出现这种状态。
若是再没发现端倪,那他们这群修仙者也有愧于缥缈门培养。
可目前他们首要之事便是分头行动用之前的救治之法将气息异常的百姓稳定下来。
八人在院中忙活几个时辰,终于将出事的百姓抢救回来,同时谢杳给的回元丹也所剩无几。
“可有看出是何缘由?”谢杳将自己那边院子里出事的百姓救治完毕后寻到此地,其他队员也陆陆续续汇合。
“赵某医术浅薄,有愧于师门。”赵宋掩面叹息。
谢杳环视一周,众人皆是摇头。
“你们这些害命的仙师!把我儿还回来!”
“明明在家躺的好好的,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出事?肯定你什么仙术不正,把我家姑娘也放回来!”
“侯大人肯定也是受你们这些假仙迷惑!”
结界外的叫骂声在午时日头最盛时炸开,不知从哪儿得知消息的百姓围在此地,神情愤恨,大声嚷喊着他们害了百姓性命。
“我去看看。”吕承安率先开口,两三步跨出屋外往那边赶去。
“师兄我也去!”“还有我还有我!”
谢杳与虞衡对视一眼,也紧紧跟上
众人冲出院门,前排白发老婆婆攥着半块干硬窝头,撒泼往泥地一滚,发髻上的蓝布头巾歪在一边,一听到开门声响,便耳尖地制止哭喊。
她瞧见一群白衣仙人身影,本想冲过去动手捶打,但看着院外不知用什么黑粉画出的阵法还是有些忌惮,生怕沾染上不祥之物,只敢站在结界一步开外,眼神犀利,好似要将他们盯出几个洞来。
“你们就是那群该死的仙师?”
“哎呦,老婆子我命苦哟,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这下还要被几个年轻小娃娃害死了,苍天有眼,救救我儿吧!”见门口之人迟迟不动,那老婆婆更是撒泼打滚。
“今日若是你们不交出我儿,老妇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院墙上!”
原本特殊时期百姓们大多闭门不出,今日到此的百姓皆是听到风声过来要个交代。
此时听老婆婆在这哭喊一会儿,他们又讲目光放在谢杳他们身上。
看着果然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能有什么厉害的仙法救他们?
谢杳本来还疑惑为何这消息这么快便传入众人耳中,直到他瞧见躲在那位撒泼老婆婆身后低眉顺眼、默不作声的女子。
那位忠郎的夫人。
“阿婆勿要空口污蔑,我等皆是为了救百姓而来,何故会害了你儿子?”
吕承安听到这老婆婆如此说心下气急,堪堪维持住一些儒雅,没与她争执起来。
“哎哟!我的儿啊!可怜了我们婆媳两人等着与我家忠儿团聚,你说镇长那人参汤发的好好的,怎么就想不开寻些半吊子仙师来救人啊!这一日连着两次没气,指不定下次就救不回来了!我的命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