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不了知己,刘惔是遗憾的。
只成为故友,刘惔还是遗憾的。
司马南娣忽展颜一笑,眸子紧盯着刘惔的唇角:“难怪我一提到来桓家,你态度如此配合,往日他们请你过府一叙你都不肯。”
大晋的都城还定在洛阳时,清谈名士风流争相拜访,八王之乱后,匈奴人刘渊建立的汉朝,永嘉五年攻破洛阳宫室焚毁,屠杀百姓,劫掠财物,连晋怀帝和朝中大臣都被俘,世家子弟衣冠南渡,可渡江后的世家在江东仿佛找到了另一个洛阳,清谈之风再次盛行,名士们再次被吹捧奉承。
若说司马昱素有清谈美名,那与之匹敌的便是刘惔,世家自然仰慕已久,但他性情淡然,处事低调,极少参加他们的宴请。
刘惔将手轻轻搭在司马南娣的手背上,感慨道:“夫人你错了,这世上还是有一人不会请我。”
这个人是谁并不难猜,只是这个答案令她不解,她了解刘惔,他非常健忘,在他眼中,没有谁值得他记住,当然除了她,可他与桓温的事陈年旧事,他能清楚的记得,明明不至于形同陌路的两个人,在她嫁给刘惔的这些年两人从未见过。
不等司马南娣开口,刘惔正色道:“看夫人的神色,想知道原因?”
自然是想知道,但司马南娣并不想牵着鼻子走,用力拍开刘惔搭在她手背上的手,冷嗤一声:“谁稀罕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只不过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罢了。”
司马南娣用了十足的力气,刘惔不恼反而乐了,自言自语道:“要是有壶好酒就好了……”说完一边遗憾地摇头一边往内室走去。
果不其实,没过一会儿,房门咔嚓响了一声,刘惔在床上竖着耳朵听着外间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终扬起了嘴角的笑意。
他缓缓阖上双眼,思绪渐渐远去,直到年少的他与他。
比起北方寒冬的冷,江东的寒冬只有潮,北方的树只剩下枝丫,江东依旧郁郁葱葱,所以北方没有人会选择冬日狩猎,而世家来到江东兴致来了冬日也会去打猎,桓温便是其一。
那一日他和王濛去王羲之那里探讨书法的奥义,正与身着戎装骑马的桓温狭路相逢,他坐在马车里撩着车帘上下打量着桓温:“桓兄,你这身打扮是要干什么?”
桓温两腿一夹马肚子,身下的马儿乖乖哒哒哒上前走了几步,骑在马背上的桓温居高临下的挑眉道:“看你一身裘衣又去谈天论地?”
他也不答是还是不是,只反问道:“前日儿见你在江边钓鱼,听闻一条鱼儿也不愿上钩,今日你又去射鸟,怕是也空手而归,要不同我们一起去王羲之的府上,他的书法又精进了不少,说不定对你大有益处。”
桓温也不知听没听到,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只一下又一下拨弄着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