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琦大气不敢喘,担心惊扰了眼前人,他悄声快步上前,正好接住了下来时踩空的玉某人。
飞速把人安置在新搬来的摇椅上,阎琦膝盖一软,差点给人跪下,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祖宗,您这又是闹哪出呢?”
玉想衣竟似丝毫未查觉阎琦的惊魂未定,他掏出身上一块晶亮的物件塞到阎琦手中,一脸神秘:“自从来了苏城,我预感我的运气会非常好,于是方才许愿要天降横财,这不,二两金子就凭空飞到了我的手中。”
说着说着,玉想衣笑容中便带了些讽意:“三十两白银,换来一座宅子,又变得二两黄金,原来我此番运气叫做空手套白狼,左手倒右手,平白得了座宅子呢。”
阎琦听出了眼前人话语中的特殊意味,面上便带了些心虚,他挠着脑袋,忽然变得忙了起来:“您方才不还说有些疲累了,不如就在这多歇息片刻,我先把房子收拾下,只是新换来被褥还没来得及拆洗晾晒,我们今日还得凑合一夜了。”
“是吗,”玉想衣作势提高了声音:“这里还缺——”
阎琦惊得不轻,跳上前伸手捂住了眼前人的嘴,感觉到那人微凉的呼吸喷洒指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和眼前人貌似靠得太近了些,却见那人眉眼弯弯,眼中俱是笑意。
玉想衣伸出手指划过捂着他嘴巴的手背,抬起来轻敲了下少年的额头,笑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收拾屋子?”
阎琦瞬间红了耳根,窜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洒扫。
等到红到发烫的耳根终于凉了下来,他透过半开的雕花窗朝院中看去,却见那人已躺在摇椅上睡熟了。
那人有一头极乌黑亮丽的长发,顺着椅背散落下来,有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下来,散进他的发间,这般生动,却更衬得他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唇色也极淡,看着竟比他们初见时更虚弱了几分。
或许是这般日夜兼程的赶路,累到了吧,阎琦如是想着。
阎琦见过很多病人,有些是因为长年饥饿困顿而病,叫穷病,有些是治得起病却救不得命,富贵娇养依然日日受病痛折磨,那是富贵病。
但无论哪种病人,大多唉声叹气,脾气也在磋磨中变得古怪,而在他并不漫长却过于丰富的人生里,第一次见到玉湘这样的人。
纵然病骨支离,依然腰背挺直,风霜浸透了病骨,却折不断风骨。他会蹙着眉头忍受钻心的病痛,悄悄藏起咳血的锦帕,面对他人时却依然眉宇疏朗,从不将自己的痛苦移驾给他人。
那双幽远莫测的眸子里,藏着直刺人心的力量,却从不会步步紧逼,眼眸里带着纵容的柔和,有时还会带着轻易拨动人心的魅力。
这个人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阎琦想,这个人必然经历过很多故事,而他的身份,或许比他说过的那些,要复杂得多。
他忽然有些犹豫了……
——
“啧啧,主人,你变坏了,现在竟然调戏人家单纯小男孩。”
小A捂着脸啧啧称奇。
见玉想衣淡笑不语,小A摇了摇头,正色道:“主人,你在怀疑是阎琦搞鬼?”
“这一路的巧合有些多。或许也不全是出自阎琦之手,不过他必然知道些什么。”
“那个砚孤生给你写的信中,不还特意留了句话,嘱咐你帮他照顾下徒弟吗?”
“他说要我帮忙留意阎琦,可没有说要我‘照顾’他。”
“这有什么不同吗?”小A大惊失色:"你们这些搞权谋的,能不能有话直说?玩这种文字游戏,有意思吗……"
玉想衣懒得回答小A的问话,他想起那日在茅草屋中看到的字条:“星移帝座乱天命,烽燧狼烟彻夜明。故垒旧旗从南起,翻倒玄穹定诏赢。”
“你真的不觉得阎琦这张脸很熟悉吗?作为辅助ai,小A,你的数据库该更新了。”
说罢,不理会大受打击的小A,在摇椅的摇晃中,玉想衣难得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
“王上,还是没有消息……”
缪万希眸色深沉,闻言也并没有什么表情波动,只是周遭气势又沉重了几分。
若玉想衣此刻出现在这里,必定大为震撼。
眼前男人的面容较他离开前锋锐了许多,他的眼神深沉似浓墨,让人看不清任何情绪,如今已鲜少有人敢直面他的审视。
许是因为轻减了,也或许是因为,当人没有共同分担压力的同伴时,总是更容易被所站位置彻底异化。
“既然大昭领地都翻过了,那便翻翻还未曾翻过的。”
“王上的意思是?”
缪万希摩挲着手中玉佩,沉默许久后,才有声音传出:“班师回朝,直抵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