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茨比说,然后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气势汹汹地大步走了。
我站在门口,拿着雪茄盒,尴尬且不知所措的望着欧文。我漂亮的友人又把酒杯端了起来,然后伸直腿,双脚交叠着搭在蔷薇红的脚凳上。
“坐。”屋里没有第二张椅子,他朝我示意了一下床的方向。
我拿着那盒雪茄很拘谨的坐下了,摩挲着银缎面盒子上精致的刺绣又觉得不太对劲:“……我觉得杰伊应该知道我不抽雪茄。”
“所以?”
“这盒是给你的。”我把雪茄盒递给欧文:“发生了什么事?”
欧文盯着那盒雪茄半晌,恹恹的接了过去,靠回椅背上:“今天早上,杰伊希望我写一期关于黛西·布坎南的文章,当然,在他嘴里听不到布坎南这个姓。我拒绝了他,他说好吧,那我们出去走走,于是我们到海滩边,望着对岸的港口,杰伊的游艇停泊在那,白鸟在金色云层里漫游,然后他忽然说要买一架水上飞机。”
我为在五十年代听到水上飞机这四个字而失语片刻,却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件事会令欧文跟盖茨比大吵一架。
“我说,假如你不想看见有人在你昂贵精致的港口上呕吐,至少今天别告诉我这架飞机叫黛西号。于是杰伊问我,多少钱。”
“什么?”
欧文握着雪茄盒一角看了会儿,猛地将那盒一看就造价不菲的好烟砸在了墙上,然后行云流水的喝了口酒,平静地说:“他问我多少钱能买一篇欧文·克莱因的文章。”
当然,这是个半真半假的玩笑,盖茨比把主动权完全交给了自己的朋友。如果换一个人,大可摸着不知道多少的良心开出价格或者打个圆场拒绝回去,但很不幸的,他面对的是恃才傲物,尖锐敏感的欧文。
于是欧文当场转头就走,在二十分钟后,意识到自己触碰了朋友底线,终于找回被黛西·布坎南迷走的神志的盖茨比来到高塔,尽可能恳切地道歉并表达了他对黛西强烈的爱意——于是一直努力冷眼旁观并且忍耐的欧文终于爆发了。
“我问他,‘你觉得那些璀璨奢华的器具,那些令人目眩神迷的钻石与丝绸到底算什么,你爱的究竟是一个天真美好,倾慕着军官的少女,还是早已在金钱名利搭成的富贵温室中连笑容的分寸都恰到好处的贵妇’。”欧文把玩着水晶酒杯说:“我问他爱的到底是黛西·布坎南,还是爱情这种事物?又或者是年轻时那样赤诚热烈的喜欢着那位名门少女的自己?”
在欧文的叙述里,他说这些时盖茨比都很冷静,他像是早已经问过自己无数次类似的问题,所以一直都很笃定的回答他的好友:是的,我爱黛西,哪怕她已经是黛西·布坎南。我不会在意少女的花期是否短暂,哪怕等我手握财富,能够昂首挺胸的买下豪宅的那一天,黛西已经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但爱是不会变的,而且我确认我的爱要远比汤姆·布坎南更为高尚和深刻,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垂垂老矣的黛西只会义无反顾的选择我。
直到欧文说——
“但你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从头到尾你都自卑,敏感,胆怯,你要怎么拿一个完全虚假的影子去争夺一份真正的爱情?”
身为好友,我大抵知道盖茨比先生的资产来路,于是在长久的哑然后,我问:“他是怎么说的?”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欧文把脚放了下去,站起来,默不作声地去换衣服。
我以为盖茨比先生没有回答,直到脚步声快到门前,欧文换好用餐的西装,在敲门声响起的前一刻,他才低声说。
“他说,‘我爱她的灵魂是真实且永恒的,我也相信黛西会这样爱着我’。”欧文仔细地整理好领巾,不忘把那盒雪茄捡起来放到桌面上。
门被敲响,科迪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过来:“盖茨比先生问两位是否要现在吃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