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虽然西卵不是什么老钱汇聚之地,但像盖茨比先生这样拥有如此大的庄园的财富管理者怎么看都不会光顾哥伦布市伊斯顿镇中心一家只有不到二十平米的,只接订制的小服装店。我和奥斯汀小姐的手艺虽然称得上过关,可距离登上如此大雅之堂实在还欠缺一段漫长的时间考验和名气累积。倘若你说这个年代的美国不是机会的国度吗?是的,在战后,在飞速发展的时间中这个国家处处都是机遇,然而机遇需要不断追寻奔波,假如我在几个月前直接辞职带着设计稿四处投递,今天收到盖茨比先生的邀请或许是一次难得的机遇,一次关乎财富的青眼有加。
可我每天都只顾着在监狱中焦头烂额,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我想起欧文出狱那天身边那位风度不凡,衣着考究的男人,“是你的推荐?”
“盖茨比先生本身也对您很感兴趣。”欧文对科迪点头致意,戴着深蓝色百达翡丽手表的右手扶着我的肩头,把我往走廊的那边带:“你的那幅《跃金海浪》他看了很久,后来也特意询问过您的工作。所以我就将您去过东方和身为服装设计师的事情告诉了他。”
走廊很长,皮鞋硬鞋跟落在上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拼接处金色花纹的大理石地砖几乎能映出人的影子。最尽头处是一间厚重的包黑色软皮木门,欧文上前半步,替我拧开了金色的门把手。
“霍尔先生,”在我侧身走进门之前,欧文稍微低下脑袋,说话时细微的气流吹到我的耳边:“我是看过伊斯顿镇霍尔服装店玻璃橱窗后的展览才向盖茨比先生推荐您的,您能收到邀请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他说到这里,声音略微停顿片刻,才以一个低沉的,令人几乎无法听清的语调说出了最后的半句话:“是因为你值得。”
门在面前被打开了,在足有两三米长的红木桌后面我看见了一位有些眼熟的,可以说是年轻的男人。在我与他对视的一刻,他的脸上露出了极为罕见的笑容——这种包含着永久的善意的笑容或许一个人一辈子只能遇见四五次。这种微笑——在它面对整个永恒的世界一刹那就凝注在你身上,对你表现出不可抗拒的偏爱。就仿佛他了解你恰恰到你本人希望被了解的程度,相信你如同你乐于相信你自己那样,并且教你放心他对你的印象正是你最得意时希望给予别人的印象[2]。
恰好在这一刻他的笑容消失了——于是我看着的不过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男人,三十一二岁年纪。
“我经常听见欧文提起你,old sport(老兄)。”他亲昵的如此称呼,从那张宽大的深色红木桌后绕出来跟我握手:“年轻的服装设计师,出色的画家,拥有您这样才华的人并不常见。”
我为他的夸赞而无所适从,好在握手是消除一切尴尬的途径。我飞快的伸出手跟他相握,尽可能中规中矩的说:“感谢您,盖茨比先生。”
盖茨比以一个包容且了解任何和他谈话的人的姿态和善的拍了拍我的手臂:“从纽约火车站到这里可不近,假如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
“谢谢您的好意,”我笑了笑,从邮差包里拿出已经画了大半设计稿的速写本,双手递交给他:“但我希望是在您觉得我的设计值得的时候再吃这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