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晰的、唯一的、冰冷的出口!
数字!秩序!逻辑!解!
就在谢镇山的大手即将抓住帘子布料的千分之一秒——
谢明哲那双紧握着计算器、因为过度用力而指关节发白的小手,动了!
他的右手拇指,以一种快得只能看到残影的速度,在计算器那排简陋的塑料按键上疯狂地敲击起来!
“滴滴滴滴滴——!”
一连串密集、急促、毫无停顿、如同骤雨敲打芭蕉般的按键声,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他年龄、甚至不符合常理的频率,骤然在死寂的出租屋里炸响!
那声音如此突兀!如此诡异!如此……不合时宜!
狂暴冲来的谢镇山,动作猛地一滞!掀帘的手僵在半空!赤红的双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和茫然!
客厅里的柳氏、祖母、谢明轩,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惊愕地看向那个举着计算器、手指在幽绿光芒中化作一片虚影的瘦小身影!
帘子内的谢砚秋和谢明远,更是如同被雷击中,呆若木鸡!
谢明哲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他的全部世界,只剩下手中那方寸的幽绿屏幕!他的大脑在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运转,将涌入的混乱信息强行转化为冰冷的数字逻辑!他输入的,不是简单的算式,而是一连串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指令!是计算器底层逻辑的极限调用!是穷尽所有按键功能组合的、近乎野蛮的、对“解”的疯狂索求!
“滴!滴!滴!滴!滴!”
按键声如同疾风骤雨,毫不停歇!幽绿的屏幕随着他疯狂的输入,数字和符号如同瀑布般飞速滚动、闪烁、变化!那小小的屏幕,仿佛承载不了这狂暴的信息流,发出不堪重负的微光!
他在算什么?没人知道!这毫无意义的按键狂潮,在所有人眼中,只是这个“痴傻”孩子又一次无法理解的、怪诞的发作!
谢镇山眼中的惊愕迅速被更深的厌恶和暴怒取代!这怪异的举动,在他眼中,无异于对他威严的又一次亵渎和挑衅!
“装神弄鬼!”他怒喝一声,不再迟疑,大手带着劲风,狠狠抓向帘子!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谢明哲疯狂按键的右手拇指,如同完成了某个惊天动地的仪式,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重重地、狠狠地按下了计算器最下方那个鲜红的、代表着最终确认的按键——
**【=】**
“嘀——!”
一声比之前所有按键声都要悠长、都要尖锐的电子蜂鸣,骤然响起!如同利剑划破凝固的空气!
幽绿色的屏幕上,如同瀑布般滚动的数字和符号瞬间定格!
一行清晰的、冰冷的、由绿色发光二极管组成的文字,带着一种石破天惊的意味,凝固在狭小的屏幕上:
**【ERROR】**(错误)
紧接着,在所有人尚未从这个“错误”提示中回过神的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破裂声,从谢明哲紧握着计算器的右手拇指指尖传来!
一滴鲜红、滚烫的血珠,如同绽放的红梅,骤然沁出他苍白的指尖,在幽绿屏幕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妖异!
他按得太快!太用力!那廉价的、早已磨损的塑料按键边缘,如同锋利的刀片,瞬间割破了他稚嫩的皮肤!
那滴血珠,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计算器屏幕中央,那个冰冷的、红色的**【ERROR】**字样上!
殷红的血,缓缓晕开,覆盖了“错误”的提示,如同一个无声的、凄厉的宣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谢镇山掀帘的手僵在半空。
柳氏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祖母浑浊的老眼第一次瞪大,刻薄的脸上写满了惊愕。
谢明轩忘记了哭泣,张大了嘴巴。
帘子内的谢明远,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谢砚秋的心脏,在那一滴血珠滴落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啊——!!!”
一声凄厉、尖锐、充满了极致痛苦和崩溃的尖叫,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猛地从谢明哲那紧紧抿着的、苍白的嘴唇间爆发出来!
那不是孩童的哭喊!那声音里蕴含的绝望、愤怒、以及某种被强行打断、被世界彻底拒绝的极致痛苦,让所有人灵魂震颤!
伴随着这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谢明哲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小小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手中的计算器脱手飞出,“啪嗒”一声掉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幽绿的屏幕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他倒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双手死死地抱住头颅,仿佛要将那疯狂涌入的混乱信息、那被割裂的痛楚、那无法表达的极致愤怒和绝望,全部隔绝在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嗬嗬声。
那滴晕染在冰冷屏幕“ERROR”上的鲜血,如同一个刺目的、不详的烙印,深深地刻进了每一个人的眼底。
谢镇山掀帘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来。他看着地上那个痛苦抽搐、状若癫狂的小儿子,看着那滴刺目的鲜血,看着那台摔落在地、屏幕熄灭的计算器……暴怒的火焰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混杂着惊愕、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的冰冷。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哲儿!我的哲儿!”柳氏终于从极致的惊恐中回过神,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想要抱住地上痛苦抽搐的儿子。
“别碰他!”谢砚秋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的凌厉,猛地响起!她强忍着后背撕裂般的剧痛,挣扎着从床上扑下来,踉跄着冲到谢明哲身边,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母亲!
她的目光,没有看地上痛苦的小弟,没有看惊惶的母亲,没有看暴怒后陷入茫然的父亲,没有看任何一个人!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死死地、牢牢地钉在了那台摔落在水泥地上、屏幕一片死寂的旧计算器上!
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了计算器旁边,那个同样被摔落在地、屏幕漆黑的破手机上!
就在刚才谢明哲疯狂按键、计算器屏幕数字疯狂滚动、最终定格在“ERROR”的同时——
那台明明耗尽电量、本该一片死寂的破手机屏幕,竟然极其诡异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开机画面那种光芒。
而是一种极其短暂、极其微弱、如同电子元件内部电流紊乱般的、幽蓝色的、不规则的……光斑闪烁!
那闪烁快得如同幻觉,瞬间消失。
但在谢砚秋全神贯注、如同猎鹰般敏锐的视线捕捉下,那绝不是幻觉!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的念头,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疼痛、恐惧和混乱!
小弟刚才那疯狂的、看似毫无意义的按键……那计算器上瀑布般滚动的数字……那最终指向“ERROR”的结果……那滴落在“错误”上的鲜血……
以及……旁边那台随之产生诡异反应的、死寂的手机!
这一切……难道是……
一个她过去十年从未敢想、甚至觉得荒诞不经的念头,带着滚烫的热度和石破天惊的力量,轰然冲破了所有认知的藩篱!
自闭?
痴傻?
不!
谢砚秋猛地抬起头,那双因为伤痛和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爆发出一种足以穿透一切黑暗的、狂喜的、难以置信的光芒!她死死地盯住地上那个依旧在痛苦抽搐、紧紧抱着头的小小身影,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颤抖、变调,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无比清晰的穿透力,在死寂的出租屋里轰然响起:
“他不是傻!爹!娘!你们看见了吗?!他刚才……他刚才在算东西!他在用他的办法‘解’东西!他……他可能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