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雄回到府中,赶紧招呼夫人去两个弟弟那里筹钱。典家三代忠良,其祖父典顺曾是帝师,当年“天格之变”,其父典成焚毁所有先皇手稿,悬梁自尽。而典雄一脉得以保全,是因为他当年被过继给了自己的叔父,而这两个弟弟,是自他过继后才有的,一直在地方做官,势力盘根错节。典雄本不想搭这人情,但如今慧月阁暴出养蛊之事,他也不得不亲自接手了。
“夫人,这地契、房契,还有一些借据,你都带在身上。到了之后,务必要借回现银。”典雄如此叮咛。
典夫人抹了抹泪,委屈地说:“这明明是丞相扣修缮款,出了事,却要你背。”
典雄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夫人肩膀,严肃地说:“万不可这样说,此事千万别跟任何人提起。这苏陆党争,弄不好就要出人命的。”
……
苏木安刚回到府上,便听到苏木管家的汇报:“巫医院那边传来消息,有九个小姑娘不见了,年龄大概在十岁左右。”
苏木安心里一紧,这些日子为了赈灾款的事,已经好久没有银两,继续接济巫医院了。巫医院收养了几十个孤儿,苏木安为了拉拢敏于事,曾经答应过她接手照顾。如今出了事故,心里不免愧疚。
苏木安交代管家:“估计是断粮了,想必是去别处谋生了。将苏木府的剩余的存粮,全部拉去巫医院。”
……
东阁。
连蘅将各种消炎止痛的药全部磨成粉,兑了水稀释,制成不黏不稠的药膏,方便给蒙七七涂抹。
七七有点儿不太好意思:“连蘅,我已经喝了你煮的汤药,也敷了好几片止痛膏。不必再涂抹这些了。”
连蘅一边制药,一边转身看她:“要用要用,你趴那儿别动。我帮你涂一次,晚上允彬回来,她再帮你涂一次。”
蒙七七嘴笨,也不好直接拒绝了连蘅的好意。就只能硬着头皮让她涂,后背的伤口尚且还好一些,但前胸的伤口着实是尴尬得很。
连蘅看出了七七的慌张,“噗呲”地笑出声,“这有什么害羞的,大家都是女儿身,不都是一样?”
蒙七七却提醒她:“身体确实是一样,但心思却又是不同。”
连蘅的手忽地停住,便又想起了昨夜的雨,还有拥抱……苣儿松开连蘅,疲惫而失落的话——“要是这雨,不下就好了”。
苣儿回到寝室,将一枚小香囊取出,这香囊是当初连蘅用“月见草”和一些晒干的香料粉做内里缝制的,外面是蓝色底衬的碎花模样。这香囊是作安眠之用,但戴着它似乎也起不到作用,因此就一直被放在匣子里,很少随身佩戴。她将这香囊拿在手里,用三只手指揉捏把玩,香气就像被激活了般,阵阵涌出。突然她眉头一紧,随即拿起一把剪刀,一下子将其戳破,又将碎片收进了匣子里。
苣儿又来到库房,东阁的库房倒是充盈。遥妃和苣儿被困东阁数十年,极少花销,这金银财宝便都留了下来。苣儿抽出一摞银票,又找一小箱装满了金元宝。她知道,这深宫之中,最要紧的便是靠山。北疆远在天边,苏派被陆派压制,巫蛊又危险重重……她将阿武叫来,让她通知丁娟,来东阁一趟。
……
丁娟收了银两,将蒙七七的身份和盘托出:“当日蒙阿盛给我的玉佩,此刻已到了皇上的手里。老奴实在被逼无奈。”转而又说:“却不知皇上为何又留她一命。”
苣儿微微一笑:“恐怕跟公公想的一样,想留个保险。”苣儿接着说,“不过这蒙阿盛未必如你所愿。”倘若蒙阿盛真的将蒙七七当作软肋,他怎么会一封信、一句交代都没有,所谓的在意,恐怕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至于皇帝留下蒙七七,也不是为了一个保险,而是暂留一封信。比起蒙阿盛的养女,她更重要的身份,是北疆人。这“信”一旦到北疆王手上,那便坐实了蒙阿盛通敌的罪。苣儿想完这些,不禁叹了口气。
“丁公公,我这里有一封信,帮我转给苏木丞相。”苣儿将一封信交于丁娟,丁娟会心地收下,之后便离开了。
这日早朝结束,苏木收到信封。信封打开,是几张可以立即兑现的银票,上面用一张白纸抱住,只写“修缮”二字。苏木安感慨万分,他这老谋深算的丞相,却从未想过求助东阁,看来先皇的孤女,绝非等闲之辈。他将典雄拉倒一旁,转而把这银票通通给了他。
典雄的夫人,此刻还未筹钱归来。典雄心里发怵:“丞相,陆辅国的人已入慧月阁,我这再贸然接手回来,恐怕不妥。”
苏木安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了巫医院的巫女失踪的事,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这几天先按兵不动,倘若陆某亲自移交这工程,你万万不可接。”
典雄被这话弄得一头雾水,怎么可能亲自移交,陆逊则为了这工程,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他见丞相不再多言,就只好先点头答应了。
这天夜里,苣儿在藏书阁,隐约听到了慧月阁动工的声音,好像是在拆解、又好像是在挖掘。
她来到小院中,感受到雨后细风中传来的丝丝凉意,转眼之间,却看到连蘅正站在院子门口,眼眸恍惚间如露珠般破碎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