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当初听信敏于事,将巫女放入东阁,以“镇压龙脉”。因此,连蘅明面上看,确实是东宫的人。
她需要窃取苣儿的血液,放在自己身上,当作东阁血绣书信的“证据”。这样,自己就成了东宫的“棋子”,用来指认丞相与东阁“私通北疆”之罪。
次日,连蘅特意带了药粉,帮苣儿换纱布,趁机将旧的、染了血的纱布,放在自己身上。只是在换药时,心里竟莫名生出几分难过。
……
卯时刚过,朝阳将皇宫映成橘红,青砖高瓦,红墙绿阁。
苏木夫人带着血帕匆匆进宫,上交了“皇后娘娘送的帕子”。
……
淳阳宫内,皇帝正将帕子拿在手里,细细端详。桌案上放着的,还有从皇后寝宫搜出的同款手帕,以及从连蘅身上搜出的,染血的纱布。
皇后娘娘面容枯槁地跪在地上:“臣妾是被陷害的,臣妾的确是吃遥妃的醋,但她都死了啊,臣妾没有理由再赶尽杀绝啊!”
“还不如实招来?”皇上将手帕放在皇后头顶,极其轻蔑地看着她,“你向来迷信巫蛊,朕随了你。”
他略略弯腰,靠近皇后的侧脸:“引巫女入东阁,不也随了你的意思?”
皇后吓得打抖,心中却万分委屈:“臣妾当初只是想帮皇上,以‘巫’镇……”
“住嘴!”皇帝立刻打断,他不仅忌惮北疆,更是听不得东阁与“龙脉”有任何的关联。先皇之位,是他硬生生夺来的,就连传国玉玺,也尚未找到。
“这巫女是你保的人,替你做事便是当然。可你竟敢叫她偷血绣帕,嫁祸丞相?”皇帝叹气,这人头案若归于私人恩怨,便保住了与北疆的政治和谐,也是保住了大炎的脸面。
他故意提高声量,以掩其内心虚妄:“朕叫你不要招惹北疆,你可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来人,将皇后交宗人府查办。”皇帝如此定夺。
……
宗人府奉旨,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
连蘅的身上搜出了带血的纱布,这便是她偷血的证据;而皇后寝宫的血帕,便是用她偷来的血,绣成的通敌秘信。至于丞相的血帕,由其夫人主动上交,并未寄出,也再无其他通敌的证据。
东宫寄出的秘信,不知得是罪了谁,才在生辰宴上,收到个腐烂人头。这头,也未必是卜吉思敏的。
……
宗人府完全按照皇帝的意思,下了结论:巫女是皇后的眼线,血绣成信,以嫁祸东阁。而皇后血书密信,以报私仇之快,招致人头祸端。
案情“明确”,通报下达,巫女连蘅,择日处死。
至于皇后,由皇上亲自定夺。
……
如此一来,这腐烂人头的案子,血帕的案子,便一股脑以“私仇”了结。
而闫苣,不管有没有写信,写了什么信,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依旧是大炎的挡箭牌,依旧象征着,北疆和大炎的亲密如故。
……
苣儿独自躲进藏书阁,坐在书案前发呆。
她一遍又一遍回想,那日连蘅心事重重的包扎:眼神闪躲,细致轻柔,停顿又握手……
她在跟本宫告别?好一个双面间谍!正如她所说,她的确是苏木安的人,甘愿为他顶了死罪。
她本就是苏木安安插在东阁的一张牌,仅此而已。苣儿不断地说服自己,接受案件的判定。
而入夜后,她却辗转难眠,一幅幅画面从脑海闪过:
那巫女初来乍到时,一口一个“我”的自称,被羞辱后,跪求饶命的紧张。
夜袭藏书阁时,停在半空的匕首,被突然抱进怀里时,错愕又惊恐的眼神。以及布满“鞭痕”血印的身子,和遭遇反噬后的晕厥。
还有那晚月光下“这世道,风平浪静的日子还有多少”的感慨……
苣儿闭上眼,思忖良久,从藏书阁离开。
……
巫女连蘅,此刻正被关在宗人府的地牢。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师父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了那个受欺辱的村子。带她量体裁衣,带她逛东城西市,梦里她没有穿巫术黑袍,师父也是平常打扮,她们宛若母女般手牵手,一直从田间走向花海……
走着走着,师父长高了点,背影也薄了几分,好像年轻了一样,而当她转过身,竟然变成了东阁的闫苣公主。
连蘅热出一身汗,梦醒了。
她想起那夜慧月阁失火时,师父最后的叮咛:“蘅儿,天命难违,但非不可违。”
连蘅摸出身上最后一个“月见草粉符”,咬破手指,用一级巫医“镇痛”,迫使心流归于平静。而她身上的七星疤痕,却再次蠢蠢欲动。
……
朝廷的陆苏之争大家司空见惯,但像皇后生辰宴这般激烈,还从未有过。蒙阿盛感觉,这朝堂可比战场凶险得多,不过卜吉思敏的死,真的是北疆王所为吗?
朝堂之上,皇帝一如往常,好像这次纷争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家务事。
今日堂上讨论了核定钱款,修缮慧月阁,解决南部水患等问题后,皇帝突然开口:“蒙阿盛,看来这边城太守,还非你不可。还是你回胡普,接任太守吧!”
蒙阿盛一时受宠若惊:“臣领旨,谢主隆恩!”
皇帝又格外补充:“倘若你见到那北疆王,跟他说,苣儿在宫里生活,好得很。不信可以亲自来探望。”
他转而又对众臣说:“前几日叫大家看笑话了。”
陆逊则赶忙鞠躬:“是老夫误会了苏大人,老夫第一个认错。”
苏木安接着拱手:“既然事情尘埃落定,我等臣子定同心齐力,效忠朝廷。”
……
突然,光明大殿的门被大力推开,一道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大殿。只见苣儿身着一身华丽的青白色长裙,头戴鹤纹凤毛发簪,姿态翩然如天仙。
她进来就跪在光明大殿正中间,大声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请皇上作主,不要冤枉了无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