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苣睡得极不踏实,她眉头深锁,时而呼吸急促,时而辗转呢喃。近日发生的事情如梦如影地从脑海划过。
连蘅身上的鞭痕、自己掌心的刀痕、徐构脸上的抓痕……
苣儿突感床褥一阵浸润的温热,接着腹部便传来一阵又一阵地闷痛,大概是月事提前了。
她迷蒙间睁开眼:“允儿,点灯!”没人应,又喊:“允彬,在吗?”依旧没人应。她四下里打量,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楹的缝隙挤进来。
正当她准备自己起身去点灯时,门外传来了轻飘飘的声音:“娘娘?娘娘?”
苣儿被吓的一颤,接着便大叫:“喂!”她正腹痛无处宣泄,又加重声音吼:“何人装神弄鬼!看本宫不把你撕烂!”
连蘅的耳膜都要被震碎了,她下意识捂住耳朵,早知道今晚不替允彬来了。
外院西厢房的允彬倒是睡得香,她因替苣儿稍信的事哭得脸肿,怕她盘问,就求连蘅替她去值了的夜班。没想到这连蘅竟然在苣儿闺房门外睡着了,又在在半梦半醒中,隐约听见了娘娘的一声嘶吼。
连蘅提着灯,还是战战兢兢地摸进了闺房。只见苣公主一身白色,黑着脸、光着脚丫子站在床边,披头散发的样子,好像一只活阎王。
“是我,连蘅……”连蘅弯着腰,伸长脖子定住,好像一尊雕塑,一动不敢动。
又是这该死的巫女!苣心里纳闷,怎么哪哪都有她?
管事任嬷嬷一溜烟儿地冲进来:“怎么啦,怎么啦,娘娘没事吧?”她正在外屋打盹,听到娘娘的尖叫声,一刻也不敢耽误。
“任嬷嬷,帮本宫换床单。本宫月事来了。”苣儿恢尽力平复心情,痛感阵阵袭来。
不一会儿,苣儿的寝室外面就站满了人,整个东阁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
连蘅杵屋内一角,一声不吱。
任嬷嬷和两个侍女拉起一道长长的帘子,帮苣儿重新铺好床单,也换好睡衣。苣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也没有好转。
下人们忙完就纷纷退下了,现在才刚过了子时,似乎漫长的夜才刚刚开始。
……
果然没多久,太监司来人了。
允彬被尹公公和两个黑衣侍卫直接从睡梦里拉了起来。
这尹公公大约四十来岁,从十几岁就混在宫里当差,一张粉白瘦削的脸,配上鹰钩鼻,外加两腮凹进去的纹路,整个人看上去古板又严肃。
“传丁公公的话,宫女允彬即刻到太监司问话!”尹公公冰冷地下达指令。
丁公公名为丁娟,是宫中职级最高的太监,照顾过好几任皇帝,是连“天格之变”都没牵连到的大宦官。到底是一封怎样的信,连丁娟都惊动了。
允彬来不及多想,就被蒙了口鼻,连拉带拽地拖出了东阁。
……
“杵在那里干什么?”苣儿的脸色煞白,好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我、奴婢,奴婢会熬止痛的汤。”连蘅跪下,咬牙说,“求娘娘再饶奴婢一次。”
苣儿想起,几天前在藏书阁,连蘅穿着夜行衣,被当作刺客的事。
她一把将她抱住:“你要什么,本宫给你便是了。”
“想要娘娘给奴婢一条活路。”连蘅怯生生地回答。
身为“刺客”,妥协之快,倒是让苣儿始料未及。而此刻的连蘅,又化身一只温顺的猫咪。
“再饶你?!”苣了气得笑了一下,“你觉得本宫像是一而再、再而三被你戏耍的人吗?”
……
太监司的暗格内,允彬被一根长长的铁链子吊着,尹公公一边喝着茶,一边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瞧。
身边两个小太监彼此使了个眼色,然后就退出去了。
尹公公满脸的褶子拧在一起,笑得极丑,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解开领口,晃荡着向允彬靠近。
允彬被蒙了口鼻,又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在惊恐中睁大双眼,发出“嗯嗯呀呀”的声音。
“这天儿呀!一会儿,就该亮了……”尹公公伸手一推,那杯子就摔了个粉碎,茶叶连水撒了一地。
尹公公在允彬的身上享了福,直到辰时,才满足地离开。
……
苣儿昨晚睡得很好,没想到连蘅的消痛汤,竟比阿武的管用得多。
而连蘅昨夜里熬汤煮药,被折腾够呛,不知什么时候她竟也睡着了,醒来却发现自己竟在苣儿闺房地板睡了一晚。
……
晌午时分,早过了换班的时辰,允彬却迟迟不来换班,哪都看不见身影。连蘅只好去东阁外面打听一下。
刚到门口,恰好碰到膳食处的香雪往回走。香雪显然是去赶早儿听消息的,这会儿正听了一肚子八卦回来。
连蘅拉住她就问:“香雪,看到允彬了吗?”
香雪明显不知所以,只眨了眨眼:“没看到呀,怎么了?”
“昨夜没什么人来东阁吧?”连蘅昨晚在内院睡的,对前院的情况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