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丛云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眼前模糊有个人影,但浑身痛得难以忍受,他失控地抓住眼前人,随即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喊。
“席师兄!他醒了!”
有人快步赶过来,探了探他的脉象,长长叹了口气,“醒了就好。”
赵珣的脸无限放大,尹丛云听到他问:“丛云丛云,你怎么样?”
尹丛云虚虚看着他,好半晌才回过神,“还……还好……锦池呢……”
“他没事,在隔壁睡着呢,有绾绾和小竹看着。”
“那就好……”
“来,先喝药。”
“好。”
尹丛云几口咽了汤药,见效很快,浑身都舒畅了许多。
席则旋即坐在了床边,忧愁道:“怎么会弄得这么凄惨?难不成遇到阴咒了?”
尹丛云心道如果不是许锦池突然发疯,可能也不会搞得这么凄惨。
“是。还有许多游魂,皆是女子。”
赵珣一凛,问道:“我们猜对了?”
尹丛云点点头,“数量和缺失的部分大体对得上,只是阴咒出现属实在意料之外,游魂受其鬼气增幅,导致一时应对不及。”
席则道:“阴咒既主动出现,那你们的计划可能要相应进行更改了,不过……”他反复打量着尹丛云,欲言又止。
尹丛云闭了闭眼,“席师兄有话请直说。”
他大概猜到席则要说什么,强行调用了所有灵力,经脉已经到了极限,他的试炼恐怕要提前结束了。
席则斟酌着语句,轻声道:“你的蝶灵是从何而来?”
“……什么?”
席则指了指尹丛云的胸口,“昨日我在帮你治疗时,发现已经有蝶灵帮你梳理过全身经脉,缓和了伤势。你现在其实并无大碍,略微修养便可。”
尹丛云连忙凝神自审体内——确如席则所说,经脉虽然受损,但伤势并不严重,甚至灵流淌过,痛感也不甚明显。
赵珣问道:“是绾绾提前给你的?”
尹丛云茫然地摇摇头,“我身上从未有过蝶符。”
席则道:“尹师弟这只蝶灵力量极强,绝不是普通弟子所制。”
不是普通弟子?
一瞬间,尹丛云心有所悟,慌乱地在身上翻找起来。
赵珣见他这架势,也有点慌,“怎么了怎么了?你别激动,给我说说!”
“我有蝶符,我有!在我袖袋里!我的衣服呢?”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赵珣拿来衣服——已经不能说是衣服了,血迹厚重,有他的,有许锦池的,已经干硬结块,硬邦邦的,像一坨泥巴。
尹丛云慌张地翻找,万幸,在袖袋里找到了——是燕漓的蝶符。其上绘制的银蝶已完全看不清痕迹,所含的灵力也尽数消失,这符已经彻底是张废符。
边角沾了些许血块,尹丛云一一抹去,心头不禁发酸。
赵珣与席则满脸疑惑,小声问道:“怎么了?”
尹丛云将符递给席则,“劳烦席师兄看看。”
席则郑重接过,仔细查验后,说道:“就是这只蝶,它替你承受了大部分经脉崩裂之势,消弭前,残留的灵力又帮你修复了经脉。这其实不是普通的蝶灵,是衍生的变种,叫傀蝶。一般蝶灵即便作为挡灾之用,所承受的伤害量也非常低,傀蝶不同,虽同属挡灾效用,但它的实际效果是伤害转移。”
席则将蝶符细细铺平,又拿出自己的蝶符,比划道:“你们看。与普通蝶符相比,傀蝶底层还添加了另一种符文,持符之人一旦遭受危及性命的伤害,傀蝶便会自行启用,将持符之人所受伤害转移给绘符之人。”
赵珣惊道:“那这岂不是以命换命的法子?”
席则摇摇头,“这符只能在境界差异极大的两人之间生效,低境界者受再重的伤,于高境界者来说,承受极限不一样,伤势便没有那么可怖,且高境界者自有缓解保命之法,一般不会有大碍。”
尹丛云忽然吼道:“可是这蝶大半年前便已替我转移过一次伤害,应当已经失去效力才是啊!”
席则奇怪地看他一眼,“这符后续补充过灵力,你不知道么?”
“什么……”
尹丛云愣了好一会儿,思及当日燕漓那随意一指,苦笑道:“原来如此。”
他不禁万分怅然,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捏住符纸边角,内心翻涌如浪,不可抑制地疯狂想念燕漓。
“这不像长明仙尊的手笔,可是谁赠予你的?”
尹丛云沉默不语,席则也未再追问,他拍了拍尹丛云的手背,安慰道:“傀蝶本身也会抵消一部分伤害,绘符之人实际承受的伤害应该只有三分之一二,而且此人修为高,经脉崩裂于你是致命伤害,于此人或许不过清风拂面,你无须担心。”
尹丛云“嗯”了一声,努力平复心情,小心翼翼地将彻底报废的蝶符收入怀中。
席则道:“此一遭有惊无险,你没事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尹丛云勉强笑了笑,“刚刚以为席师兄要将我打包送回山了。”
席则又叹了口气,“昨日你俩浑身是血的回来时,我真的想过。”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今日还有法事需要处理,你们照顾好自己,不要勉强,有事及时唤我。”
两人应道:“是。”
席则一走,赵珣连忙抓着尹丛云左右打量,“你确定没事么?”
“没事,真的。”
赵珣扶了扶心口,道:“你俩差点儿把我们吓死,幸好幸好。”
尹丛云无奈一笑,问道:“你们这边呢?情况如何?”
赵珣摇摇头,“昨日到今日,阵法虽数次有波动之象,但后续都十分平静,缚灵好像全部潜藏起来了。”
尹丛云沉默了一会儿,“也算好事,大家都很安全。”
“确实,”赵珣给他拉了拉被子,“你也别想太多,先好好休息,我去隔壁看看锦池。”
“嗯。”
尹丛云刚准备躺下,外面就传来碰撞之声,听到赵珣哎哟大叫,“锦池?你醒了?哎,你别急,丛云也刚醒。”
尹丛云再一眨眼,许锦池已经站到了床前。
两人一高一低,沉默相对。
许锦池此刻心虚、懊恼、羞愤,情绪可谓复杂,尹丛云则面无表情,第一次对许锦池直白地表示出冷漠,这让许锦池极度不安。
赵珣瞄来瞄去,默默帮两人关了上门。
许锦池的状况很不好,一张脸苍白如纸,身上还有血迹析出,大约是伤口裂开了。相比起来,尹丛云看着还体面些。
但许锦池也知道,那具身体的经脉已然遭受重创,都是他的错。
他直愣愣地看着尹丛云,再迟钝也能明显察觉出尹丛云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好半晌,才轻轻喊了一声,“师兄。”
尹丛云冷冷地盯着他,“发完疯了么?”
许锦池迅速埋低了头,这样的尹丛云他实在陌生,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就是一时气不过,我没想到……”
尹丛云嗤笑,“从试炼开始,你明里暗里都在针对我,你当然不是有意,你只是故意。许锦池,你的手法太拙劣了。”
许锦池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话。
“你这么看重长明首徒之位,怎么不在我上山时就想个法子杀了我,永绝后患?现在卡在半途,弄得你我都这般难受。”
“我……”
“许锦池,你要做什么,就大胆地做,不要畏畏缩缩,胡乱发疯,像个……”
尹丛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孬种。”
许锦池一僵,满腔的愧疚之情一瞬间好像如潮水般褪去,他咬牙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尹丛云一挑眉,嘲讽道:“我说你是孬种!是废物!怎么了?你分明是在别处受了气,结果冲我撒火。怎么,以为新弟子排名第一,自己就真是盘菜了,没人治得了你了?”
“尹丛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