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本就没有万能解药,喝下王卿若的血也不例外。章津南的寒战有所减弱可他的体温依旧高得惊人,嘟囔着冷。王卿若掀开他的衣服,咬伤处的红肿不似刚开始那样厉害,不管她的血有没有效果,她都要死马当活马医隔几个时辰喂他一次。
章津南偶尔恢复神智,便不肯饮下,可他身体不济想要拒绝埋怨她伤害自己很愚蠢都没有力气。被她近乎粗暴地灌下去,眼圈红红地凝视着她,眉间尽是责备和心疼。王卿若却难得对他狠心,坚定地抿着唇扶他躺好包裹严实便一言不发。
被她气得心肺抽痛,章津南费力吐出半句:“你怎么如此固执……”视线里她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泛青,让他忧心没救成自己反而搭上她的性命。这世界的美好和无常他体味过,更不愿王卿若有三长两短,她值得去享受绚烂人生。如果他注定要先一步离开,只怪他福薄不能与她共度一生,这些他都能想得开。
罢了,如果这是生命最后的时光,责备生气埋怨更加愚蠢。他微微勾起嘴角,蓄力对着她轻唤:“若儿……”
王卿若绝望地看向他,此时他们双双眼中含泪,眼睛一瞬不眨地凝望彼此。情深不必千言万语,爱根早已深种。他目光柔和只有不舍,王卿若泪流满面只恨为何先前那样凶狠的疫症都有用,现在为何收效甚微。她心里没什么底气,却安慰道:“伤口没那么红肿了,你不要怕,我在这陪你。”
章津南点点头,而后陷入新一轮昏睡。王卿若靠的更近一些,连连试探他微弱的鼻息,只觉得天降灾祸如梦一场。他们早上还兴致盎然等着下山回府,怎么现在她却身处他突然离去的恐惧之中。
就在她的精神接近崩溃的时候,章津南的体温降了下来。额头不那么滚烫异常,寒战随之消失,他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一切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乘胜追击,许是之前饮下的血量太少起效太慢,王卿若干脆拿起竹扦狠狠向手腕刺去。章津南睁开眼就看到,她决绝地翻过手腕举在眼前,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竹扦。
“你…你快住手,咳咳……”久病成医,他对人体构造有些了解,手腕处的血管血量充盈意外割破有生命危险,她这样不要命当真疯了。
心急如焚他呕出一口黑血,王卿若连忙扔掉竹扦扶起他,“津南,津南,你不要吓我啊!”他靠在她怀里喘息,“无事,吐出来,反而胸口没有那么闷了。”
恢复了些气力才又严肃说:“我感觉好多了,毒应当解了不少。你还刺手腕,干什么?”
他的脸色多了几分血气,王卿若抹去他嘴角血迹,“多喝一些也许能好得更快,我想你快点好嘛。”
“你又不是不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不要再犯……傻,我快被你吓死了。”他笑说。
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哪里还有理智,章津南只好说:“我有些饿了,吃点东西吧。”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王卿若心想他有胃口说明身体在恢复,忙不迭去把剩下的酱牛肉和烙饼热了热,端来喂他。
实则没什么胃口的章津南努力地吃了几口,吃不下去试探道:“我怕一会还会吐,先少吃一点?”
“也好,饿了你就告诉我,我再喂你。”王卿若就着给他盛的那一碗吃起来,刚才心思全在章津南身上不觉得饿,大半天滴水未进又流了那么多血,神情放松下来确实很饿。
吃过饭,章津南问她手掌还疼不疼,她亦恢复往日乐天派的样子说这点小伤何足挂齿。只是一想到还要在这山洞里住上一晚,她就害怕。
章津南安慰了她几句,正说着,洞外来了人,正是家丁。原来章老爷担心天降大雨他们有危险,特意派人骑着快马来寻他们,虽然延误了大半天却赶在天黑之前到了。
家丁看他们蜗居于山洞之中多少有些狼狈,便说道:“二公子,老爷派来的马车在后边,正往这赶,到这差不多要傍晚了。”
章津南惦记王卿若掌心的伤,这里没有金创药她只是简单包扎,处置不当愈合困难受苦的还是她。于是便说:“我们即刻出发,去迎他们,你扶我上马。”
王卿若按住他,有其他人在,她更要给足他尊重,低声在他耳边说:“你还没好如何经得住马背颠簸,在这等马车来吧。”
章津南摇摇头,只是说:“夜间赶路不安全,这山洞我是不想再,继续住了。”
他执意如此王卿若不好再劝阻,况且她也不想再多停留。于是她便问:“你以前骑过马吗?”
他之前连床榻都很少下,出院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骑马了。“没骑过。”这不是什么光彩事,他老实回答。王卿若笑起来骄傲不已:“没关系,我会骑。”
在娘家时,说她仅仅被当成丫头使唤是小瞧了她的,她可以抵得上半个壮丁。去城郊的庄子取山货有时主母也派她去,夏日气温高担心靠腿走去新鲜的山猪肉发臭,特意让她和看马厩的大爷学骑马。
曾经不情愿学的骑马竟在这时派上用场,这就是人生,你不知道流下的汗水和泪水会化作什么样的力量助你度过难关。
除了人和貂裘披风,其他物品全都不要了。王卿若利落上马,家丁心想二少奶奶骑术应当不差。章津南被家丁扶着坐上马背,可是他双腿细瘦无力,踩不住马镫若不是身后有王卿若紧紧抱住他肯定会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