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被子,他点了几处大穴,将人抱走了。
一五目送他的背影,拍了拍手中的扇子,走了几步触到地上的信件,他蹲下身捡起,将信件揣进怀中。
他想了想,向着风绱的院子走去。
死士住的地方常年阴森森的,连名字都起的阴森森的,一五站在阴司堂门前感叹,无论是梁国还是燕国,对待死士都是一个鬼样子。
他进入院子,听到几声鸟叫,他蓦然想起桌上的那几片羽毛,走上前去想要摸一摸鸟身,一道破空之音却传来,他躲闪不及,手背被扎的皮开肉绽。
退后几步,他平息了下情绪才转过头,端上万年不变的笑容,“您真是好雅兴呀,这可是最矜贵不过的品种。”
轩窗内伫立的风绱眼眸沉沉,杀意在眉宇间流转,“别碰它。”
一五摆了摆受伤的手,拔出手背上的暗器,“我这个人吃一堑长一智,记得住。”
血光飞溅,吓得冬日惊叫一声,风绱蹙眉,几步走出房间提过鸟笼,将它挂到了房中。
一五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不由得想到主上用药后,从他身上窃取的那些情报,全靠那些情报,燕国才能在这么短的速度攻破嘉陵城。
他面上的三分笑意依然维持着,眼底的冷意却翻涌上来,艳丽的鹦鹉脱离视线,一五拍了拍扇子,轻笑一声。
让一个死士动真情需要几步?
主上对付敌人的方法是巧妙的四两拨千斤,他们学不来。
温柔乡,英雄冢。
古人诚不欺他。
“我昨天救回来一个小丫头,她身上的东西很有趣。”一五将怀中信件甩在桌上,“你不想看看吗?”
风绱安好鸟笼,瞥了眼桌上的信件,淡声道:“知道了。”
他眼中含住笑意,“风绱,你了解宁王吗?”
抚摸着鸟身的人回头,眼底尽是暗色,“我不需要了解他,这不是我的职责。”
就像眼前人句句挑拨,身份这般暧昧,他却不会去告发一样,他只是死士,只是一个工具,工具说出的话,谁会在意?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这是他学会的第一人生信条。
旁人不懂,一五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死士的职责是什么呢?
命令下的任务。
死士都是不需要多嘴多思的怪物,越俎代庖是没有活路的。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昏暗。
风绱点上烛火,摸了摸鸟头,冬日叫了一声,吟起诗来,“入尔相思,知我苦楚。”
他微微一愣,沉默。
放下手,风绱目光低垂,“小姐,别总是教冬日这么缠绵的诗句。”
风过廊下,吹过一片荒芜,再没人笑语答话。
他回身挑了一把匕首,今晚有任务,该走了。
走了几步又退回,到底还是出手将信件拿起,揣进怀中。
京城不如嘉陵城自在,他躲掉几波巡查,才潜入目标家中,出手利落,血溅出,他抽出袖中一方绣帕,却愣住。
绣帕边角一朵桃花对他开的正艳。
熟悉的芳香袭来,淡的几乎渺茫,他忽然慌乱起来,然而血迹依然沾上了绣帕一角,迅速晕染开来,血腥气吞噬掉芳香,他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这是梦秋的绣帕,他弄脏了梦秋的绣帕。
门外脚步声纷繁,他才大梦初醒,开窗一跃而下,夜色迷离,他不知不觉掠到月牙湖畔。
秋意侵染下,湖畔旁是成片的残荷。
他站在桥边,湖水在月色下晶亮清澈,倒映出他的狼狈。
侧身想要避过湖水的倒影,怀中信件却掉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半晌后还是捡起来,却发现血迹晕染开的一角,透出一点笔墨。
是他熟悉的字迹。
他忽然感到一丝欣喜,抖着手去拆开信件,然而一字一句的读下去,却是越看越心惊。
她知道自己的利用,自己的身份,却还是温柔以待……
指尖的血腥气侵扰着他,仿佛与信件一同提醒着他的污浊、梦秋的冤屈,他退后一步,感到再也受不住,自桥上一跃而下。
湖水侵染过身体,水流涌动,他捏紧手中的绣帕,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落下泪来。
夜半,阴司堂一片死寂。
来人推开紧紧关闭的房门,惊的鸟笼中的冬日惨叫一声。
他笑了一声,意味讥讽,“果然有只矜贵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