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时间静谧如许,门外树叶一阵摇落,携着一阵秋风起伏踉跄,打了几圈的转落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细脆的声响。
沈仑望向男人,轻描淡写道:“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他就会醒。”
“帮我看一下他吧。”
祝春芳正负手看着床边盛着血水的铜盆,听闻一愣:“怎么可能,能保住一条小命就不错了,我看十天都不够他醒的。”
沈仑抬眼看了一眼祝春芳,当作回应,起身一把推开了房门,门外俨然一派秋叶翻飞、淡金飘洒的图景,别有一番生机盈动。
男人醒的竟比沈仑预计的要早一会,他起先是感到了一阵的寒意,随后一个冰凉纤细的触感飞速在他胸口掠过,他忍着痛哼了一声后,就感到胸口一紧,又晕了过去,但没过多久,他就再次缓缓睁开了眼。
长安此时已入深秋,整个城中都是一片无奈的寂寥,连风都透着一股的无力,唯有银杏开得繁耀无比,窗外一片的叶影萧萧,一道被拉的修长的影子在其中忽明忽暗。
周谒淡淡的收回目光,轻缓而迟疑地抬手摆弄了一下胸前的蝴蝶结,才要撑臂起身,却被一位老僧一把摁了下去。
“不告诉你别动了吗?施主,你这样乱摸乱动的可治不了病。”
周谒肺部一阵钝痛,虽没起身,却不住地仰头打量着四周,好像是在找什么人,脖子上肌肉线条隆起,有些沙哑地侧头问道:“大师,请问送在下来的人在哪里呢?”
老头立刻收起脸:“你说哪一个?”
“沈仑。”
男人不假思索地说出自己在长安城外的那座古寺和在牢中听到的名字,随后探究而仔细的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这个僧人:“大师,您认识他。”
老头听闻,垂眸一笑,虽然他脸皮已经有褶皱纹路,可眉眼之间却透着一种不寻常的笑意:“就在门外,你去见他吧。”
周谒道了声谢,简单在床上活动下手脚,祝春芳也不管他,只抱臂看着他咬着牙缓缓将自己撑起来,腰腹一用力便下了床。
不知是不是伤口再度崩开,他每走一步,额上的冷汗就多了一些,几块坚实的腹肌也因为疼痛收缩的更为明显。
周谒好容易将门推开,眼前是一座不规整的小院,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一棵巨大银杏下的一座石凳上,风穿掠树梢,一树的银杏叶哗然翩落,铺的满地明黄。
沈仑手里正把玩一个小玩意,那是一朵玉做的小莲花,下边还坠着长长的流苏,玉石通透莹亮,温润的发着一股暖意。周谒上身赤裸,绑满了绷带,脚步缓慢地走到了沈仑身后。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昨夜自己带到宫中的玉佩。
沈仑此时背对着他,紧紧握牢了那块玉,沉重地闭上了眼,鼻息之间都是一阵轻微的颤抖:
“你骗我。”
说着,沈仑用力一握,那块玉顷刻碎裂,从手指间全漏了出去,散得满手都是。周谒顺着那破碎的粉末望去,对上了一双冷漠甚至带有一丝厌恶的眼神。
他几乎脱口而出:“不是。”
沈仑早就知道先皇后的东西不会轻易落在别人手中,更遑论他了,所以沈仑也只是有了一刻的“被欺骗的感觉”,随后就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衣裳的碎沫残渣,准备撂手走人。
“这样的幻术现在可少见了。”
一个苍老又带有一丝揶揄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似乎暗中观察他们了许久的样子。
“沈仑,他的幻术。你都没有看出来吗?”
祝春芳清了下嗓子,缓步到了庭院中:“可以看来这位周施主并非俗人,可凡是幻术都有被人识破猜出的一天,一旦人起了疑心,就像这块白玉莲花,烟消云散了。”
周谒凝视了祝春芳一秒,随后坦然展笑道:“大师果然非比寻常,可是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有意欺骗,只是昙花一现的把戏,成不了气候的。”
话一边说着,周谒看了一眼沈仑,没想到沈仑只是冷笑的点了点头,一副你有种的样子,随后一点都不准备多过追问的提步而走。
“公子。”
周谒连叫几声,沈仑却依旧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男人凝眉抿唇,手背微微浮现青筋。
他骤然抬起下巴,破釜沉舟对着沈仑的背影扬声道:
“皇帝马上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