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提着一盏素纸灯笼,行走于寂静街道,左手握着木棍,棍身洇有深色水痕,那是他掌心渗出的汗渍。
近期县城接连有人失踪,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官府张贴告示,告诫县民尽早归家,夜深莫再出门。
祖母深夜发热,额头滚烫如烧红的炭。爹娘走得早,他自幼与祖母相依为命,祖母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想到这里,少年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途径偏僻之地,他心里愈发不安,脚下步伐加快。忽然前方转出一人,恰逢此时,天风大动,催着流云吞没微弱月光,灯笼芯子迎风而灭。
那道人影朝自己走来,少年浑身僵硬如石,呆立原地不动,面露惊恐之色。
人影刚开口,“请问......”
“啊————!”随着灯笼落地,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少年跌坐在地,胡乱挥舞木棍,“别过来!离我远点!”
人影倏忽逼近,一把夺过木棍丢掉,掌心死死捂他的嘴,剑柄抵在他的心窝。少年闻到血腥味,浑身颤抖,泪珠滚落,砸在对方手背。
“别出声!”是个女子的声音,低而清冷。她似乎察觉到自己吓到他,遂轻声说道:“我只是问路,莫要再叫嚷。”
他含泪点头,她稍稍松些手劲,“你可知......”
远处晃出两点火光,两道影子拉长投在地上。少年猛地张口,狠狠咬住她的皮肉,趁她呼痛撤手瞬间挣脱,发疯般狂奔,向那明亮灯火处。
见是两位夜间巡逻的官差,少年嘶声喊道:“官爷,救命!”
“更深露重,何故在此喧哗?”
“有人要杀我,就在那里!”少年回身指向来处,却已不见女子身影。
“方才人就在那里。”少年急道:“我闻到她身上有血腥味,料想应是受了伤,跑不远的。官爷在附近排查,定能将她抓获。”
其中一人道:“且随我们回衙门录份口供。”
“祖母年迈,今夜突发急病,高热不退,我还要去请大夫,两位官爷见谅。”
另一人语气强硬,不容置喙道:“先跟我们回府。”
待少年察觉不对劲时,两人左右夹住少年,地上的影子随烛火摇曳,伸长,扭曲...逐渐将少年的剪影蚕食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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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处,余家。
余俊郎两股战战,低声下气将两尊瘟神送走后,方长舒一口气,赶紧吩咐下人闩紧门闩。
可他突然想到,这二位压根就没走门,不知从何处得入,直直逮他问那哑巴的住处。
上回诸葛顺平抓了自己带路,次日县里便出了命案,今夜来的两个蒙面人操一口浓重的外地口音,腰间刀鞘翻转着瘆人寒光,彷佛下一刻便要剑出见血。
他这几日都呆在家,连赌坊都不敢去,倒不是怕命案牵连,而是怕官府查到他头上。
半月前他才掘了老爷子的坟茔,取了些陪葬之物典当,这才填上陈家的缺银以及平了赌债。里面有块玉牌,是老爷子下葬那日,哑巴丢进棺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