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群鸟啼鸣,晨光微熹,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薛流萤打着呵欠从驿馆走出来,翠竹在旁扶着上了马车。
前头骑马指挥的护卫见薛流萤已经落座,便一声令下,队伍重新出发,一路往东行驶。
护卫名叫张虎,是薛长恭部下都尉林伟的侄子,现在军中任千户一职,善使一杆长枪,有以一敌十之能。
前年凉州城水患频发,其他乡镇的流民大量聚集,悍匪趁机作乱,就是张虎带领一众小队领命清剿的。
而他也因这一番功绩得以升任千户职位。
从凉州到京都快马加鞭只需三四日即可到达,可考虑到薛流萤毕竟是王侯千金,随身行囊无数,难免需要多花些时日才能抵达。
但是薛流萤从未出过凉州城,路上遇见新奇事物总嚷着要一饱眼福才肯罢休,加之路途遥远,每到一处驿站便须停驻修整日余,一来二去,五日才行至路程的一半。
而且这王府千金极好美食,每在一处驿站落脚,便要把这方圆几十里的吃食铺面都尝个遍才肯罢休。
“张千户,”薛流萤从马车上探出头,对着前头的张虎喊道:“你要吃糕点吗?这可是刚刚驿站的招牌,很好吃的。”
张虎听到声音,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来到薛流萤马车窗旁答道:“谢二小姐好意,只是军中规定,行军途中不可吃食豪饮。”
薛流萤眼露失望,握着糕点的手也慢慢收了回去。
张虎顿了顿,清着嗓子又道:“快至晌午了,前面有条河流,正好将士们也都乏了,可以歇息一下,岸边水草丰美,也让马儿饱食一顿。”
薛流萤听见这话立马又开心了起来,原先的难过一扫而空。
随行士兵有的领着马儿吃草,有的拿出兜里的干粮充饥,还有的干脆亮出刀剑练起了招式。
虽已夏末,但天气仍然酷热难耐,仅仅是行了这半日的路程,薛流萤身上、脸上早就被汗水浸湿。
薛流萤走至河边,挽起衣服裤脚,蹲下身子,双手捧水洗了把脸。
“啊,山泉水就是不一样,沁人心脾。”薛流萤杏眼弯弯,干脆脱了鞋袜,直接走进河中踩起了水玩儿。
侍女翠竹看见立马小跑着朝薛流萤的方向跑来,喘着气急道:“小姐,您怎么能下水呢?您身子本来就弱,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啊?忘了王爷和老夫人临行前叮嘱您的事了吗?”
翠竹连忙招手,让薛流萤赶紧上岸穿上鞋袜,万一病倒了可不得了。
“哎呀,没事的翠竹,”薛流萤说着,又想起下车前嘱咐翠竹办的事,“事都办好了吗?”
“都办好了小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那些糕点吃食都分给随行的士兵护卫了。”
“那就行。”说完弯腰盯着清澈见底的河水看了起来,“哎,翠竹,你快来看啊,鱼儿在亲我的脚哈哈哈哈,好痒啊。”
薛流萤在那边哈哈大笑,玩得不亦乐乎,翠竹在岸边担心的上蹿下跳。
突然,薛流萤咦了一声,疑惑说道:“水里面怎么有血啊?”
薛流萤顺着血迹的方向一路望过去,发现在距离这里约三丈远的上游河水中,隐约有一抹深色身影被河水推到了岸上,旁边的水草隐去此人大半个身子。
“有人落水了!”薛流萤心头一紧,顾不得穿鞋袜就往上游走去。
“翠竹,快去通知张千户救人!”
翠竹连声应道,忽又想起什么,回头,“小姐,万不可自行去救人!”说完飞也似的转身跑去找人。
薛流萤把深衣男子翻过身来,只见他面色铁青,心道不好,又赶忙伸手探了他的鼻息,还好仍有一息尚存。
薛流萤用力拖着他上岸,把他平放之后,跪在他身旁,按照师父教过的方法,先将他口中的水草淤泥清理干净,然后用力按压他的胸膛。
“醒醒,醒醒......”薛流萤的声音带着哭腔,手上的动作却坚定有力。一下,两下,三下...她数到第十下时,男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突出好几口浑浊的河水,还夹带着血丝。
薛流萤长舒一口气,赶紧将他侧过身来,轻拍他的背部。只见又咳了一阵,呼吸才渐渐平稳,但眼睛仍然紧闭,显然已经力竭昏迷。
这时,翠竹已经带着张虎等人来到岸边。
“二小姐,此人来路不明,万不可大意。还是暂时先交由我们处理吧。”
张虎叫了两名士兵将男子抬回驻扎处。
翠竹忙上前扶起自家小姐,一摸到衣服都湿透了,赶忙拉着她就往马车处走。
边走还边哭着说道:“小姐,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这下肯定要着凉了,被王爷老夫人知道肯定要责骂了。”
薛流萤抬手摸了摸翠竹的头,安慰道:“别担心翠竹,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阿—丘!”
翠竹原本沉下来的心被薛流萤这一喷嚏给打得惊慌不已,瞬间哭的更大声了。
始作俑者薛流萤则一脸无辜地摸了摸鼻子,眼含歉意尴尬地笑着。
***
原定计划休息一个时辰再赶路,天黑之前能赶到下一个驿站歇脚,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薛家二小姐慈悲心肠,抽空救了个人,还是个容貌姣好的男子。
张虎一脸怨恨地瞥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受伤男子,吩咐道:“去请王军医过来。”
来人称是,便下去寻王军医去了。
张虎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长叹一口气,“又得修书告知大公子了。”
这也怨不得张虎头疼,临行前薛行笺就曾命人告知张虎,需每日修书告知途中情况,以及大致到达日期。
眼看着这抵达日一日耽搁一日,他这心总是七上八下的,唯恐薛行笺怪罪下来,再者万一路途上遇到点什么意外,王爷那边也不好交代啊,到时候他这身军装还要不要了?
薛流萤到营帐中时,恰逢王军医刚给那少年诊治完。
“其他伤口倒是没什么大碍了,只需按我刚才开的方子煎好口服,再辅以我特制的伤药涂抹于伤口处,不日便可痊愈。”
“只是,”王军医犹豫着又开口,“颇为棘手的是那箭伤,箭上有毒,虽不致命,但是中毒时日已久,这两日万不可运行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