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账册,闭了闭眼,又拿起一旁的入门梵文书。
林墨瑶近一年来的信都以梵语写就,说是在寺里久待,耳濡目染间有了兴趣,加上寺中无事,便学了,可无人可分享,便将信用梵语来写,好让李墨竹也看看。
李墨竹原本看不懂梵语,可林墨瑶久居雪山,日子苦寂,难得有些新鲜事做。她便也挤出些时间去学梵语来看信。
寄又寄的少,看又看不懂,真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
深夜,两个戴着斗笠的清瘦身影走进一家小酒馆。
柜台小二原本昏昏欲睡,可听见来人清脆如泉水般的声音时瞬间清醒过来。
“一壶新酒,一碟下酒菜。”斗笠下的女人又重复了一遍。
“好嘞。”
……
待酒上来,两人看着小二擦净桌子才坐下,边饮酒边闲谈。
几个来回下来,其中一人扶了扶额头,笑着说:“奇怪,往先我酒量很好的,今日怎么这么快就发晕了。”
“那我们回去?”
小二竖直耳朵听着这厢动静,听见那女子说:“不用,好不容易偷偷出来一次。”
原本看这二人衣着不凡,小二还有些顾虑,现下一听说她二人竟是偷溜出来的,顿时心中一喜。
等到两人渐渐均以手扶额,久而无声时,小二蹑手蹑脚走了过去,轻轻碰了其中一人一下,那人便倒在桌上。
小二顿时放开手脚,伸手抓住此人胳膊,想将她拖走。
正动作着,一低头,却正对上一双幽深似黑泉的眼睛:“终于等到你了。”
惊骇之下,猛然扭头,却发现另一人的眼中也毫无醉意,声音清脆:“李春,有人状告你欺辱寡嫂,对方抵死不从,你便将其杀害,你认是不认。”
李春一言不发,立刻松手想跑,却被反拽住胳膊,一脚踹上膝窝,被压倒在地。
清脆的声音在李春耳中却犹如亡魂索命般阴冷:“不仅如此,你还借这荒郊野岭人烟稀少的酒馆小二身份之便,专挑过路女子下手,世道不公,女子受辱大多为名声而不敢声张,竟让你害人长达十年之久。
若非你寡嫂的妹妹一纸诉状将你告上衙门,还不知你会害多少人。”
“今日人证物证俱在,看你还怎么抵赖。”
…………
一直躲在屋顶上的两个锦衣卫小旗押走了李春,连同被下了药的半壶残酒一起作为物证。
秋旻和梁皖站在酒馆门口吹风,对行礼致谢的小旗点点头,看着两人离去。
刚刚的几盅囫囵酒只碰了碰唇瓣便被倒掉大半,落在衣上。
京郊就连风都比城里的凉些,近乎微薄的酒意很快被吹散。
梁皖闭上眼,使用这难得的片刻时间来休息,朝着留下的另一小旗招招手,示意对方念下一个案件记录,间隙里,她问秋旻“还能继续吗?”
“还能再走一趟。”秋旻睁开眼,笑笑。
“那咱再来一件。”
小旗刚开口发出声音,便发现她们今日的疲惫已经难以掩饰,又把话咽了回去,想换成另一项简单些的偷盗案。
秋旻注意到他的变化,开口:“都是安排好的顺序,照着念就行,大事都是要早些了结的,多少家破人亡的人家等着呢。早了一件,早一家安心。”
小旗愣了愣,低下头道“是”,又换回了原本的案件。
梁皖也注意到了小旗的变化,只是她并非习武之人,体质比秋旻差上许多,此刻也更疲惫,眼睛一闭上,整个人便仿佛按下了机关的机括,所有感官一同失去功能。这时候睁眼,发声实在是一件劳累的事,故而动作晚了些
听觉先视觉一步复苏,秋旻的声音渐渐在梁皖耳中清晰,温和而坚定,带着令人安心的能力。
此时夜深,刚睁眼的人难以视物,梁皖此时眼前只有几个模糊的影子。
但声音实在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物质,它能让梁皖只用寥寥几笔便可在脑中勾勒出秋旻的身形。
虽是靠着柱的姿势,但却丝毫不借力,挺拔笔直,衣着干练,就连衣料都是硬挺的,下摆微微被风吹起,身体却纹丝不动,韧瘦有力。
她想起了此前见过的白杨树,笔直,伟岸。
衣摆上沾的酒气似乎还没散尽,梁皖竟觉得有些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