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流言惊动的,也并非燕家,还有公主府。
颂纪暗里查了一番,查明是府上负责采买的婆子和一个小厮先传出去的。
他们不近身伺候,并不明就理,不过是看图说话,听着府中多来了一个小相公,饮食上又注意哪般,便在脑海中构了一出戏码,兀自传唱起来。
自己无所谓,可这事关李蕴如的名声。
他了然过后,大动干戈的将现有的几十号仆役聚到了一块,当众罚了那婆子跟小厮几十大板,打得他们惨叫声连连,响彻整个公主府。
那惨烈之状,可谓是难以形容,直叫人心生胆寒,观者不敢直视。
李蕴如知晓他罚人的事,不过并不怎么在意,那些没分寸的人,是该给一个教训的,只不过觉得这事没必要颂纪自己出手。
“你方才过府,闹这么大一番阵仗,只怕会遭人记恨,其实何必呢,人愿意说便说罢,清者自清,你我清楚如何一回事便行。”
颂纪道:“奴如何无妨,公主的清名,不能不顾。”
她云英未嫁前,在上京也曾传出过这样的风声,那时候他也觉得清者自清,何况他确实心存幻想,听着这些声音,实际还有几分暗自窃喜在,好像这般,便真的能将她跟他之间的差距再拉得近一些,好似他真可以肖想那个不属于他的位置。
现实给了他惨痛的教训。
事实从来并非如此,他跟她之间的鸿沟跨越不过去,而这世人的想象力可深着呢,瞧着一双藕臂,便能联想她赤.裸的模样,见着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身侧,便能想到他们私下痴缠的样子,这一传十,十传百,传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谱,你知并非如此,可在世人眼中,早已成事实,那到时候,便是有千万张嘴,那也说不清了。
他从来身处污秽,自当如何都没有关系,但她是皎皎明月,心思纯真似水,一眼看得透,就不该被世俗所沾染。
过去是他不清醒,执迷了,可如今,若是叫他成为败她名声罪魁祸首的话,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去。
他不允许自己成为玷污了公主清名的那个人,也不允许旁人如此!
……
燕宁匆匆来到公主府前,却是迟迟未进去,只是坐在马车里,看着府上人来人往,还有两个伤痕累累的人被丢出来。
陈敬生去了解过,回禀道:“这府上的采办借着出门的功夫,胡乱攀扯,嚼舌根,新来的先生是个有手段的,查出来便惩治了。”
燕宁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这下边的人不懂事,是留不得的,若是换了他,也会如此,甚至可能做得更过一些。
爱攀扯的,或许绞了他们的舌头也说不准。
他更介意的,是那个男人。
那人才入府多久,他的公主便许了这人管教之权……
呵!
做得这般大张旗鼓的,怕不是担心人不知道,这公主府上多了个能做主的郎君。
那个人的恶劣心思,昭然若揭!
陈敬生看着自家主子这脸色一会儿淡漠如水,一会儿又阴沉发冷的,也拿捏不准该如何做,他小心翼翼问:“要不奴去禀一声公主?”
这么一直在外待着,也不是一回事啊,这天儿太冷了,再这么待下去,他非得冻成雪人不可。
燕宁捏紧手上的汤婆子,缄默半晌后,道:“回府罢。”
陈敬生:“……”
他试探性问:“都到这儿了,郎君真的不要去跟公主见一面吗?”
陈敬生说得小声,“有什么话,可当面说开来讲啊,这两人互相避讳着,什么都不说,啥时候是个头。”
那声音近乎蚊蝇,可专注的人还是过了耳去。
他扫了陈敬生一眼,警告道:“没有下次。”
陈敬生脸色煞白,抖着嗓子颤巍巍答:“是。”
“走吧。”
燕宁不是不想进去,他只怕进去了会控制不住自己,一刀捅了那个没礼数,还妄想鸠占鹊巢的人!
……
李蕴如并不知道人来过,她在外舍,听着颂纪这般说,眼神晦暗了几分,问:“当日你自请离府,可是因为上京的流言?”
过去上京也是这般,传她不成体统,未出阁便养着个面首,跟人纠缠不清,难听些的,还说二人早有了首尾。
清名这种事,她向来不在意,自也没为此做什么,嘴巴长在那些人身上,她说得再多,人心里认定的事,也不会因此改变,多不过是认为心虚,欲盖弥彰罢。
颂纪垂眸,没有言语。
如此,李蕴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事情过去的已然过了,追究再多也无异,人只交代道:“往后不必如此,旁人爱说什么,便叫他们说去罢,人又不是活在别个嘴里的,这么计较,那是血流成河,也杀不完那些声音。”
颂纪矮着在她脚边,却并没有应这话,他道:“公主可以不在意,可奴不能不在意。”
“我已然不是公主了。”李蕴如说。
颂纪道:“公主在颂纪心里,永远是公主。”
李蕴如被这话猛然震了一下,抬眼去看他,那双褐色的眸子里闪着光,神色认真,不似假话。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