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谢怀玉顿了下,抬头问,“你想要什么谢?”
茶杯轻盖,晏景行手指点着桌子,思考道:“你那间内室是什么样子的,我能看看吗?”
谢怀玉眼神倏地黯淡,低声道:“不能。”
晏景行最看不得他这模样,赶紧道:“我没说一定要看,我就是好奇,不看也没什么大不了。那我想在你这儿多待会儿,行吗?”
谢怀玉看他一眼,手上力道加重,喝了口茶:“你想待就待,只是待久了,恐怕身体受寒。”
晏景行声音小了些:“我不是说现在,我的意思是,我晚上,能在你这儿睡吗?”
“咳咳!”谢怀玉被他的话呛了一下,下意识问,“为什么?”
晏景行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小时候,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去朋友家睡,我姐姐管的严,从来都不让我去。所以,我从小就有个心愿,就是在朋友家里睡一次。虽然你对我而言,并不是朋友,但是小琢,你肯定会替我实现这个心愿的,对吧?”
谢怀玉一瞬间心摇意乱,猛然意识到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
晏景行曾说他心悦蓬莱仙子,可后来又知晓了“蓬莱仙子”就是自己。那时他说了什么?
想起来了。
他说:“小琢,你不要害羞,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谢怀玉如临大敌,慌乱地站起身,茶水洒了一桌,溅湿了衣袖。
“小琢,没烫到吧?”晏景行抓过他的手,掀开袖子呼气,吹了半天,才发现握着的这截手臂白皙得看不出一丝红痕。他不着急放下,反而捧着谢怀玉那只玉雪皎洁的手,反反复复端详,恨不得把手掌的纹理都刻在脑中。
谢怀玉视线虚落在他鬓边,不看他的眼,收回手往旁边走:“你习惯就行。”
下午两人结伴去云松书院听学,结束后晏景行让谢怀玉先行回去,自己偷偷去找了连长机,问他要御寒的丹药。天狗之逐后,弟子们纷纷将猎得的妖丹,兑换成丹药,连长机大概换了不少。
连长机一脸古怪道:“你热糊涂了,大暑天要御寒?”
晏景行将载雪楼一事跟他说了,嘱咐他别往外说:“那里太冷了,我怕被小琢看出来。你没有的话,我去找思涯。”
连长机道:“别去了,思涯把那些丹药全都换成了银两,托寄回家了。”
晏景行皱眉:“他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需要这么多钱?”
连长机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道:“思涯来自哪个州,你忘了?”
“琼州啊。”晏景行说完,倏地想起琼州是个什么地方,喃喃道,“我竟忘了,难怪他这么拼命。”
琼州在九州中,以穷山恶水出名。当地恶霸横行,掌握一方铺子田地,一群酒囊饭袋拉帮结派,别说横行霸道,就是草菅人命也无人敢管。年轻女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嫁出去,再不踏上那片土地。
因酒汉醉人常无理闹事,当地百姓几乎天擦黑就闭门熄烛,小儿禁哭。陆思涯从那里来到蓬莱,家中若无其他青年壮力,恐怕父母的日子不会好过。
连长机进屋拿了丹药:“我这儿正好有御寒丹,你先拿去用吧。不过,我有一事问你,你为何处处向少岛主献殷勤?你二人的渊源,我虽然看在眼里,有所猜想,但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晏景行捏着丹药,语气无一丝玩笑:“你看见的是什么,就是什么。我对少岛主,其心如其行。至于蓬莱仙子,本就是一个误会。”
“我知道了。”连长机点头,忽然叹了口气,感慨道,“你这算是,修仙修成上门女婿吗?”
晏景行面上一热,正觉害羞,想起什么,脸上温度骤降,冷哼一声:“也不是什么人都配。”
他话未说尽,连长机听出几分隐情,没有追问。
“小琢,”晏景行谢过连长机,匆匆回到载雪楼,敲门前吞下了御寒丹,“我来了。”
床榻上多出一床棉被,谢怀玉心虚地收回整理被褥的手:“我拿了被子。”
晏景行道:“我看见了。”
谢怀玉问:“现在,睡吗?”
晏景行看了眼窗外,这么早,他本来还想去院子里逛逛。不过,小琢既然这么问,说不定平时就是这个时间休息。
“好啊。”他点头,分外善解人意道,“现在就睡。”
谢怀玉手指一打,窗外天色渐变阴晦,门窗自动紧闭。晏景行无从下手地站在床边,动作缓慢地爬上去,旋即打了个滚,紧紧靠着墙,身体僵硬得好似刚从土里挖出来。他目不斜视,彷佛要把头顶的墙壁盯出一个窟窿。
旁边飘下来一股冷淡的无名香,晏景行深吸一口气,心脏贴着他胸口乱跳,不敢转头看谢怀玉,担心心脏控制不住蹦出来把人吓到。
“晏如。”谢怀玉安静了片刻问,“你很紧张吗?”
晏景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没啊,我、我是开心,愿望实现了。”
谢怀玉微微偏头:“那你怎么在发抖?”
晏景行:“......开心得快哭了,我在憋眼泪。”
一块手帕递过来,谢怀玉轻声道:“想哭就哭吧,用这个擦。”
“其实我有......谢谢。”晏景行接过手帕,似嗅非嗅地捂了下高挺的鼻梁。
谢怀玉同样正躺,身侧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时轻时重,他强迫自己闭上双眼。失去视觉,听觉和触觉愈发清晰,一点细微的动静,在黑暗中不断放大,填满了整间屋子。
身旁的呼吸声渐渐与自己的呼吸声殊途分道,意识到谢怀玉睡着了,晏景行紧绷的全身和神经,一寸寸,一条条地放松,就像蜷缩的枯叶,舒然回春。他支起胳膊,探身看见谢怀玉睡颜恬静,无声轻笑了一下。
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晏景行竟也泛起困意。他阖眼,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想起上一次两人共处一室,还是在山洞。
那段时间他其实也有些记忆模糊,但就在此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在给小琢化冰时,他为了解渴,喝了......
晏景行双目瞪圆,霎时睡意全无。羞意从胸膛涌到头顶,他像只煮熟了的螃蟹,缩在被子里。明明很想唾弃自己,但一想到与小琢有了肌肤之亲,嘴角怎么也放不下。
小琢没说错,他果然浪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