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家一家人按部就班地生活,徐大娘每天照顾外孙照料家务,其余家庭成员朝九晚五地上班上学,日子如常地流转到1962年。
六月,老二沈健华出生,聂春花响应国家鼓励生育的号召,成为一位有实而无名的“光荣妈妈”,开启了她两年抱一个,四年抱一双的规律生育周期。
健华出生在好时候,恰好避开了饥荒,1962年物资供应已稍见宽裕。
徐大娘的愿望也实现了一半——聂义火在医院已从药房已调至实验室工作,当时医院日常使用的葡萄糖、生理盐水等都需自行配置,常用兔子做实验。
他隔三差五带毛茸可爱的小白兔回家——只不过是冰冷僵硬的兔尸。可怜的小白兔被物尽其用,活着为人民的安危做贡献,死了为人民的饥饱做贡献。
和不爱吃饭,瘦的像根竹竿似的哥哥比起来,小建华能吃能睡,从小就是个敦实的胖娃娃,遗传自妈妈的大圆脸蛋大骨架,一胖更显得整张脸蛋肉乎乎的,小手小脚上尽是一圈圈的藕节。
聂大爷在大外孙身上已经过足了抱男娃的瘾,对男孙的新鲜感大大滴降低,对待这个二外孙平平淡淡,两个外孙在他那儿的待遇判若云泥。
聂春花每天白天上班,下班接力带两个孩子,一加一远大于二,随着健华的出生,春花渐觉吃力,对沈杨树渐有怨言。
军嫂不好当,虽然白天有大家帮忙带娃,不用春花费神,可晚上母子三人还是睡在一张床上。
健华还小,每晚总要醒来喝几次奶,他中气十足哭声嘹亮,一开嗓必吵醒哥哥建业。
春花夜里要醒来几次独自安抚两个孩子,颇有些吃力,白天总是睡眠不足精神不济。
徐大娘带着两个外孙做家务,也时不时对着孩子们念叨,“你们想不想爸爸呀?妈妈什么时候可以和爸爸团聚呀?”
她是指望女婿他升官发财带飞全家,可现下带两个外孙累死她了。
大的那个精力足,满世界跑来跑去晃得她眼花;小的那个肉坨坨的,那沉甸甸的大屁股,一抱起来就直往下坠,她是真心吃不消。
在聂家母女日夜期盼中,徐大娘的愿望也完全实现了,全家迎来大团圆,不过不是春花随军,而是沈杨树被迫转业回家。
那位菩萨倒是怪通情达理的,还讲究个先来后到!
转业的命令下来,沈杨树的军官梦碎了,聂春花的求学路也彻底无望。
沈杨树原本是满心欢喜地等着政审通过被提拔,结果政审没过,别说提拔了,连部队都呆不下去!
问题就出在聂大爷身上,不查不知道,一查不得了,沈杨树这才知道过往他小瞧老丈人了,老丈人的人生经历比他跌宕起伏多了!
街霸、强抢民女、和国民党有瓜葛、敲诈勒索、手握数条人命、欺压底层劳工等等。。。。罪行累累,看过的人无不说一声罪大恶极,沈杨树都惊呆了,当初他的结婚报告是怎么通过审核的!
消息传回聂家,聂春花傻眼了,她终于硬气了一回,把聂大爷的陈年旧账翻了个底朝天,聂家差点被她掀翻。
春花梗着脖子,气势汹汹地堵在父母的房间门口,盘问老父亲的黑历史。
沈杨树不好当面目睹老丈人的难堪,同儿子待在隔壁房间,他贴着墙壁听实况转播。
聂义火赶忙将妹妹带到自己房间,远离战场。
聂春花气势如虹咄咄逼人,她质问父亲,“妈十岁就给你当童养媳,跟着你这么多年,你还乱搞男女关系,去强抢民女,抢的人呢?我怎么没见过,藏哪里了?”
徐大娘忙跳出来,一把将春花拽进房里,关上门压低声音道,“小点声,左邻右坊全听见了,人不是你爸抢的,他只是替别人出头,出了个抢亲的主意,谁知道那白眼狼转头就把他给卖了。”
聂春花一扭身,甩开母亲,站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父亲,大有不依不饶之势,“那为什么说是你抢的人?”
聂大爷起身喊冤,“真不是我!是以前我手下一小弟,我就是看他可怜,帮忙出主意出人,结果他倒好,反咬我一口,硬说是我指使他这么干的。”
徐大娘搬过一张椅子,按着春花的肩膀让她坐下,在一旁劝解道,“你爸不过是重义气,替手下兄弟出头才被拘的,后来他也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断了来往。”
解放后,随着新政府的成立,开始全面清除旧社会恶习、整治不良社会风气,讲究婚约自由,杜绝包办婚姻。
聂大爷手下的小弟因此被女方退婚,他愁眉苦脸地同聂大爷诉苦,“老大,现在不允许父母包办婚姻,我看中的姑娘悔婚,到手的媳妇飞了。”
聂大爷这个法盲,还没认清形势,以为仍是旧社会靠拳头讲理的时候,他人狠话不多,豪迈地一挥手,“那你就把她抢回来。”
他不仅出谋划策帮小弟想出抢亲这个馊主意,更是身体力行的率领一众手下前去助阵,他们特意挑选了个良辰吉日动手,意在当日完成抢人拜堂洞房的全套流程。
抢亲那天,聂大爷一马当先走在队伍前面,端的是威风八面;准新郎头戴红顶小帽紧跟其后,好不兴奋;众小弟跟在二人身后呼呼喝喝好不义气,唯独那被抢的姑娘一家,躲在屋内吓得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