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希梵送给他的那枚领带夹别好,车里的后视镜不是很清晰,但视线提醒他发胶已经有些掉了。屋子里面的灯光还没亮,外面的旋转楼梯边镶着鲜花,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很是扎眼。
“你输了。”
旋转楼梯上下来一个人影,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食指轻轻一点,明明语气带着轻佻和不屑,却带出一股魅人的压迫感。
和晚礼服一样颜色的黑色面具令聂予徽略显得冷酷,但长裙上面的金色点缀依旧醒目。她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来,锁骨上的项链在夕阳下颤动着,配合着高跟鞋的声音,一下下地来到他面前。
“今晚我会慢慢来陪你演这场戏的,丁总监。不用着急,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进去等等,进去喝点东西。”面具上的装饰一闪一闪,聂予徽的眼睛藏在羽毛后面,看不清是什么模样,不过面具下毫不掩饰的唇角和肆意的语气还是将她的心情暴露无遗。
丁律升冲她摊手,这次自己真是轻敌了,但谁赢谁输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判定。
“谢谢你了。”他说着,绕过旋转楼梯。
走过酒店大堂,后面是一个巨大的泳池,这次活动的主办方在商场做完初次商展之后,又将重心放在了这家星级酒店上。
这次聂予徽分明利用他先把计划说出来,然后自己去领了赏,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一着,这次真的是被人害得足足的。先把最漂亮的方案说出来让他下不来台,自己再出面解决做好人,真是好人坏人都让她做足了。
想到这里,丁律升不禁苦笑一声。酒滑入喉中,余下的味道令空气变得苦涩。
“丁先生,有人请你去那边。”戴着白手套的服务生走到他身边,低声道。
大堂的灯光已经慢慢亮了起来,不少衣着光鲜的人穿梭其中,丁律升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循着视线下去,无论衬衫还是下面的皮鞋都一样得体,他这才放心地走进门。
高脚酒杯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间被搭成高塔,里面高高低低盛着五光十色的饮料,塔尖上的那只杯子和天花板上悬挂下来的亮灯几乎要吻上对方,空气中的味道和眼前这一切,令他想起纣王的“酒池肉林”。酒杯碰撞的细碎声响和人们的欢笑声荡漾在这其中,但只有他漫无目的地站着,不知不觉,已过了半小时。终于,他要等的人出现了。
“来,和我跳支舞。”她努努嘴,示意丁律升伸手过来,像在牵一条狗。
“你不是不想和我跳舞吗?我记得你说过,你恨我的。”
丁律升说着,眼底闪过一丝不服气,自己又低下头去理了理刚才西装上褶皱,假装要走开。一时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变得尴尬,聂予徽的眼神随着他的手看下去,那枚银色的领带夹上镶着一枚白玉,在这场合里突兀得稀罕。
“你之前不是想和我跳舞吗?我今天特意拒绝了别人,来应酬你的。”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聂予徽似乎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侮辱,面具下的脸抽动了一下,咬着唇走开了。
真是作孽,赢了就赢了,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做戏呢?看着他不停在整理着装的样子,很烦,让人看起来总是穿不好衣服,总是被那副躯壳束缚着,多不自在!给人一种你做戏他陪你做得更夸张的感觉。
“请问,你愿意——”
聂予徽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黑色的长发被风撩起,一对水晶十字架耳坠落了出来,它映着背后那座令人眼花缭乱的高脚杯塔,折射出和它主人截然不同的情绪。
“我求你,好不好?”丁律升压低声音故意凑到她耳边,聂予徽一下子被放大的声音镇住几秒。
他的气息把自己的耳坠都染得有些水雾,聂予徽不得不回过头去,面具被摘下,丁律升的眼睛顿感世界失色,聂予徽将面具一扔,问道:
“你求我什么?”
“求你,和我跳舞。我求求你,答应我。”丁律升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了速度,身后的乐队已经开始演奏最后一支华尔兹,如果再不加入,也许他再也不会有机会。
聂予徽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她感兴趣地看着丁律升,这种甘拜下风又不甘人下的矛盾神情在他脸上应该很滑稽才对,但他依旧还是努力地维持着原本那种温和的神情,好像一只宁可蛰死自己也不要伤害到别人的蝎子。
两个人手牵着手,她往前一步,他默契地后退,舞池里的欢欣好像开始和他们有些投契了。
他们转了一个圈,如果说聂予徽金色的肩带像是香槟流在桌上,那她身边的男人则是一杯红酒,它一滴滴地落在香槟中,带着陈年佳酿的香醇温厚,泛开涟漪,释放着一股不可抗拒的潜在力量。
“你到底为什么恨我?”丁律升看起来很满足,他的脸色逐渐不那么苍白,眼神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你听过‘虽无过犯,面目可憎’吗?”聂予徽勾着他的食指微微一紧,“更何况你在我心里本来就是个犯人。”
聂予徽的逼视像狙击手的枪火,丁律升迎着她的目光,脸上现出那对熟悉的酒窝,两个人不再言语,只是随着曲子的节奏继续在舞池里一步步前进,后退。
“没有什么的话,我就先去和他们讲了。”成翊文和聂予徽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另一边就响起吵闹声,只见两个人在推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