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昭奕一动不动,小郗若连忙补足一句:“你嫌麻烦的话可以不回信的,我朝爹爹打听就好。”
段昭奕依旧一动不动,小郗若咬咬下唇,起身行了一礼:“段公子,今天多有叨扰,那我们来年……来年再见!”
段昭奕怔怔的看着草地,小郗若早已转身离去,草地上只余他被日光逐渐拉伸的影子,瘦骨伶仃。
司韫目睹段昭奕不停挪动身子,使得他和小郗若的影子紧紧挨靠在一起,但神情冷峻举止疏离,两者未免太矛盾了些。
司韫准备转身过去郗若身边,却瞥见段昭奕抬起左手,包缠着绸布的左手心安稳的躺着一个小瓷瓶,瓶身上带有“玉脂膏”三个字。
司韫方牵起郗若的手,顿时陷身魆黑,司韫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不待场景切换完成,急声道:“郗若,我们不能分开!”
话音落,曙光现,郗若神色复杂地盯视司韫,司韫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的话有歧义,委实容易让人多想,但他没解释,横竖两者都合他心意。
两人此时身处郊外,有几个公子哥儿骑着马悠闲漫步在紫陌上,微风轻轻吹拂,他们的袍角随风摇曳,这番情景倒是让人赏心悦目。
其中一个公子扬声道:“段兄,今天我前来途中遭遇上郗将军回都的行伍,你未过门的娇妻偕行其中,我匆匆望了一眼,当真是绝色,全大都找不着第二个比她容貌更出众的姑娘了,可惜你心里只装有佩姐儿,不然纳她为妾……哎,段兄,你上哪儿去?”司韫认出说话的人正是宋公子,虽说他发福不少,五官变化倒不大。
段昭奕打马疾驰,一颗心怦怦直跳,身后宋公子的问话他没听见,身周呼呼风声他没听见,马蹄嘚嘚奔跑声他也没听见,只听见了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
狂奔到将军府门前,马还没站稳,段昭奕已翻身下马,也没等守卫通禀,直接迈进府门,旋即整个人立在原地。
小郗若正指点江山般指使下人归置堆在仪门前的箱匣,许是奔波所致,她脸颊微红,额头鼻尖沁出细汗,但笑容灿烂,眼眸里盛满笑意,在阳光下璀璨夺目,连带着汗珠都动人生色。
小郗若转头时余光扫见一个人站在府门处,她下意识看向那人,段昭奕目睹她笑靥渐敛,眸中笑意消退,由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慢慢转换成大都闺秀的形象,笑容弯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小郗若上前朝段昭奕行了一礼:“段公子,好久不见,能否借一步说话?”
段昭奕点头跟了上去,小郗若寻了处无人打扰的角落,压低声音道:“段公子,我这趟回来,是因为爹爹答应解官了,述职时他会直接递交辞呈,我正琢磨着提前跟你商议退婚一事,爹爹解官后,我会把我们间的约定告知爹爹,你放心,不该说的我绝不多言。”
段昭奕脑子里轰地炸了,耳朵嗡嗡作响,他愣愣地看着小郗若,她嘴唇一张一合,但他没听进一个字,连眼前的面容都渐渐漾起水纹。
段昭奕攥紧拳头,垂眼淡声道:“都依你。”
话毕转身就走,迈出将军府转入巷口,段昭奕背靠围墙,哆嗦着手自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掀开油纸,里头裹着三封信,小郗若三年未归,托人送给他三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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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郗若早早候在府门外,今天是郗将军递交辞呈的日子,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内心,在院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到门外迎接郗将军。
郗将军骑马转入将军府的街道,远远望见小郗若笑脸相迎,他也大笑起来,马还没站稳,人已经到小郗若跟前了:“若丫头,今天吹西北风把你刮到府门前了?”小郗若的院子坐落于将军府西北角,这是调侃她无事献殷勤?
小郗若没心思打嘴仗,忙问:“爹爹,您解官了吗?”
郗将军神色半喜半忧:“纵观朝廷上下,没有能胜任镇守边塞的武将,爹爹答应了再为大乾守边塞五年。”
果如郗将军所料,小郗若笑容僵在脸上,脸色霎时间苍白了几分。
郗将军自信身子骨硬朗,再守五年边塞不在话下,但小郗若近年来一直劝说他解官,他应允了又违诺,终究觉得亏心。
郗将军正寻思着找补两句,有将士骑马匆匆赶来,小郗若见状,勉力笑了笑:“爹爹,您处理军务要紧,我先回院子了。”
郗将军目送着小郗若的背影渐行渐远,心头突然一阵心酸,他无奈长叹一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亏欠小郗若的只能解官后慢慢弥补了。
郗将军示意将士近前,待听他禀报完事情始末,气得火冒三丈,连将军府门都没迈,翻身上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