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周语明再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意味不明：“呵呵，不必舍不得你的灵石。”
嬴煦闻言抬头，却听不懂他的意思。而周语明显然也不打算解释，话锋一转，谈起别的。
“你还有个问题。”周语明指了指倒了一地的尸体，缓缓问她，“你是法修，为何要使短兵与敌方近战？”
嬴煦一愣，这才回想了一番自己战斗的习惯，发现确实如此。
“这……学生……”脑子里闪过许多，倒叫嬴煦不知从何说起，看周语明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她干脆大着胆子开了口。
“外门时，起初学习术法，便是水刃水剑一类。我练体之时，学得也是剑招，较为熟练。所以对战之中，便惯用剑刃……
“且学生想着，要伤及对方，必得有利器……”
所以，对战之中，她习惯了用水去化出各类兵刃，再去攻击。
想到哪说哪，嬴煦紧张不已，磕磕巴巴将自己所想的缘由讲完。一边讲着，一边思索。
虽说法修一般确实是远攻而非近战，可那不是团队出手的时候吗？
一个人遇上敌手，又没有剑修或器修顶在前面，她不近战，还能怎么打？
周语明听罢嬴煦所言，却露出个嘲讽的淡笑：“要伤及对方，必得有利器？”
嬴煦瞬时噤声，低着头不敢出气。
“法术，尤其水行。其精髓在于变化、兼容，有形却能无形。”
他挥手化出一团水球，五指一张，水球霎时破开，散如雾气，几乎不见。再收手，水汽又无声凝结，复原成水球。
“法之修行，在千变万化，你若只会模仿武器，做个愣头直冲的莽子，便别说自己是法修。”
那水球又悄然雾散，一息之间，啸风虎尸首上突然浮出一圈水雾，又眨眼化作千万根银丝，猛然刺去，将那尸首扎的千疮百孔。
嬴煦心中又惊又羡，只看了一眼，头低得更低，不敢出声。
周语明术法造诣果然深厚，也不知为何从不讲学……外门所讲术法，还真都是以模仿武器为主。
这是在骂孙家的法修是莽子，还是骂剑修器修都是莽子？
“我言尽于此，剩下的……就看你命好不好了。”
周语明不再多话，丢下这一句，便转身要走。
嬴煦回想着他最后那一句话时的眼神不由皱眉。
这些天来，貌似周语明在教导她，但总觉着他话中总有些不明的意味，叫嬴煦心里不适。
周语明走之前甚至没忘收走所有妖兽尸体，叫嬴煦更是泄了气，没了趁机赚一笔灵石的心思。
待灵雾重新升起、遮蔽住外面的视线，石林中只剩自己，嬴煦盘腿坐下，拿出卷轴。
想起周语明刚说的话，心跳如惊雷。
十八岁筑基、八十岁金丹……简直夸张到骇人听闻。
如今琅岩城修为最高之人孙家家主，也是一百六十岁才晋阶金丹，如此甚至都有天才之称。
八十岁金丹……足足少了一半的时间！这是何等天赋与努力才能做到？
还是说琅岩之外当真宗门无数、人人修仙、遍地金丹？
她也是先天百脉，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能有望一举筑基，甚至触及金丹？
待在这里，确实让她的眼界太小了……
心里兀地冒出这个念头，嬴煦很快按下，面上无甚表情。
拿出那卷术法，嬴煦立于石林，一点点开始练习。
这卷术法写得倒是极详细，修行方法、辅佐口诀指决皆记述完整，甚至还有方法心得。
半天很快过去，有着充盈灵气和卷轴指导，嬴煦很快将第一招“飞水镖”练了个一成熟。
这不还是在模仿武器吗……？
一边心里默默嘀咕，嬴煦一边收好卷轴。
石林的灵气不能浪费，来都来了，接下来几个时辰，她便继续在林中打坐练功、巩固修为。
周语明不知用了何法子强行为她拓宽、淬炼经脉，如今吐纳起来，身体极不适应。
灵气几乎是汹涌进入，她却很难留住。仅仅让功法运转顺利，都花了好几个时辰适应。
也难怪周语明说，叫她每日要打坐六个时辰……
.
子时过半，嬴煦才离开石林，准备回去休息。
进了西院，天色已晚，这会儿除去少许地灯，小道上半分人影也无。
嬴煦慢慢走着，心中思绪万千。道路两肩黑影摇曳，各个院中都有禁制法阵隔音，倒显得西院格外静谧。
走着走着，到了一方池水边，嬴煦驻足立住，看着淡淡月色发愣。
内门休沐三月一回，倒是比外门好。还有三月，就能回家一趟，见见家人了。
娘和姥姥大约已去城东了，不知旧伤可有好转？小黑神出鬼没的，也不知精神起来没。
茸茸又缓过来了么……日日睡在它那宝贝石头窝里，不吵不闹乖乖的，就是还是怕人，也不知究竟怎的了。
想起那石头窝，又是一顿。还好此次回门，谨慎起见没带石头，若被周语明察觉，只怕不好……
正胡乱想着，前方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嬴煦去看，不禁怔住。
来人竟是孙怀真。
她正与另一筑基修士走在一处，朝这边而来，距离还远。
说不清是什么心思，嬴煦转身便走。
那厢二人已走至池畔，其中一个果然是孙怀真，几月不见，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
嬴煦收回远望的视线，拳头不自觉攥紧。
恍惚之中，又回到那座深门大殿。藏灵描金的殿门微微开着缝，她垂头挨在门前，听着宣判如钟声荡开，将心口震出裂缝。
“她不适合。”
嬴煦抽出回忆，口中喃喃：“我当然适合。”
她会证明，要修道，她适合；要进内门，她也适合。
脚步不再停，渐渐消散于树丛间。
孙怀真亦收回视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