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客人,陆小柏回到屋里,看到父亲正坐在院子里,望着天边的夕阳。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爸。”陆小柏轻声喊道。
陆淮安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释然的笑容:“小柏,爸想通了。只要你和阿光好好的,爸就放心了。”
陆小柏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了父亲。
这一刻,父女俩的心,前所未有地贴近。
陆文君和向明珍坐在躺椅上,陆文君看着院子门口那两人,笑声:“妈,你看这么多年,都一次看到那俩人竟然能抱一块了。”
“那也不能这么说,小柏小时候,她爸爸也是抱过的。”向明珍瘦削的脸上,扬出一丝笑脸。
转眼已经到九月下旬,秋意渐浓。
梧桐叶开始泛黄,一片片打着旋儿从枝头飘落,铺满了小院的地面。
向明珍的身体,也像这深秋的景致一般,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
王教授的汤药,从最初的些微起色,到后来的勉力维持,再到如今的收效甚微。
他来看过几次,每次都是紧锁眉头,反复调整药方,但向明珍的食欲越来越差,人也日渐消瘦,更多的时间都在睡觉,有时候醒来也只能坐轮椅出门。
陆小柏带着母亲去市医院做了几次检查,结果都令人绝望。
癌细胞已经全身扩散,各项生理指标都在持续恶化。
医生们看着检查报告,除了摇头叹息,也给不出任何积极的治疗方案,只是建议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尽量满足病人最后的心愿。
陆淮安整个人都垮了,短短几天,鬓角便添了许多白发。
他不再去劈柴,也不再看电视,只是默默地守在向明珍的床边,握着她枯瘦的手,一看就是大半天,眼神空洞而悲伤。
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用他最笨拙的方式,表达着对妻子的不舍和眷恋。
陆小柏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悉心照料着母亲。喂水、擦身、按摩、陪她说话,哪怕母亲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回应。
她知道,母亲的时间不多了,她想让母亲在最后的日子里,尽可能地舒适一些,感受到家人的陪伴和爱。
十月一日,国庆节。
窗外秋雨绵绵,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给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平添了几分萧瑟和凄冷。
N市的大街小巷,早已挂满了鲜艳的五星红旗,节日的气氛浓厚。
电视上到处都在播放着举国欢庆的阅兵仪式,人人都在庆贺着祖国的生日。
然而,陆家的小院里,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重。
清晨,向明珍罕见地清醒了一阵。
她睁开眼睛,看着守在床边的陆小柏和陆淮安,眼神中充满了歉意和不舍。
“小柏,给我手机……”她虚弱的张嘴,指着一旁桌子上的手机。
陆小柏连忙把手机递给她,打开页面:“妈,您想看什么?我给您打开。”
向明珍指着戚枳光的微信,陆小柏点开之后,向明珍撑着身体要坐起来,手里拿着手机。
一条一条的反着戚枳光发来的微信。
“小柏,来帮我拿一下黄芪水。”陆文君的声音从厨房响起。
“好。”陆小柏扶着向明珍靠坐在床上,又多拿了几个软垫子,给她靠好之后,这才转头去厨房。
向明珍戴着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的敲下:“阿光,小柏她坚强善良,但内心脆弱,就交给你了。”
点击发送,显示发送成功。
向明珍把手机放在床头,靠在床上打盹儿。
下午的时候,陆小柏和陆文君都围在床头,陆文君端着中药。
向明珍醒来的时候,看到那中药味,直接摇头闭眼。
陆文君无奈之下把中药拿了出去,向明珍张了张嘴,但已经用尽所有力气……
“妈,您别说话,好好休息。”陆小柏连忙握住母亲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向明珍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在两个女儿和丈夫脸上来回逡巡。
最后,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另一只手,颤抖着将陆小柏和陆淮安的手叠放在一起,紧紧握住。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而满足的笑容。
这个细微的动作,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
“儿……孙……满……” 笑容尚未散去,她的呼吸便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明珍!”陆淮安惊呼一声,声音嘶哑。
“妈!”陆小柏也慌了神,连忙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妈!”陆文君握着向明珍的手喊着。
“妈,我给你带了你以前爱吃的……”陆文杰从院外提着一袋东西走进,手里的袋子瞬间散落一地,“妈!”
须臾,救护车的笛声很快由远及近,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将向明珍抬上担架,进行紧急抢救。
陆淮安,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一路奔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