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叶!”
“啊!”少年手中的毛笔受到惊吓猝然落下,他恍然地抬起头来,向着刚刚叫他姓名的人问道,“怎、怎么了,丞相?”
李溪低着头叹了口气,走到温叶的案前,将他身前的白纸抽了出来,捏着顶端,凑到他眼前,说道:“你要不要看看你今日都写了些什么?”
温叶这不看还好,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张纸上除了刚才毛笔落下去晕的那一大团外,其他全是各式各样的“缨”字。楷书的、隶书的、小篆的、还有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何家书法的,但就算是鬼画符成那样,是个人也还能认出来那是个“缨”字。温叶头一次觉得自己练了多年备受人夸奖的字是那么的难堪拿不出手来。
他脸上蹭地烧了起来,想伸手过去把纸抢回来,对方又是李溪,他不敢造次。心里怦怦跳,连着他双耳的鼓膜也在震动,双眼躲闪着始终不敢看向对方。糟了,他这下肯定被李溪知道了个彻底。
李溪看他局促不安的样子,再次叹了口气后,劝慰道:“小叶子,你在担心阿缨吗?但你这状态——”
温叶的头彻底埋了下去,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他已经在等着李溪给他宣判了。
“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别想太多。你放心,就算阿缨真的被对方掳去了,我也会想办法把她救回来的。”
“啊?!”温叶听他说这话的语气太过正常,愕然地抬起头来看他,只见他脸上一派镇定,并没有半点窥破温叶心思的揶揄或者责备的意味在里头。
李溪见他神情有些古怪,不解地问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不不不,没有没有。”温叶连忙顺着他的话否认道,“我自是相信丞相您的。”
李溪微点了下头,为了让温叶宽心,特地笑了下后说道:“你收拾下回去吧,等杨晓他们回来了,我再派人叫你。”
“啊,是。”温叶听从地忙将桌上的纸笔收了起来,他一边动作着,一边偷偷地觑着李溪的神色。李溪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异常,把话说完后,就转身坐回了他的案前,继续看那些大岐官场上的折子。
温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李溪没看出来,但他都这么明显了李溪怎么会看不出来?
温叶将李溪要他誊抄的折子归置好放到一角后,带着这些疑问,走到李溪身前作礼向他道别。
正在这时,帘外传来一串由远及近急促的脚步声,温叶刚一回头,就看到掀开帘的士兵喘着气,急匆匆地说道:“禀丞相,慕缨将军和郎昭将军她们回来了!”
这士兵的话意味着阿缨没有被拐去,温叶心里顿时开了花,就听到身后“噌”的一声,他回头看去,只见李溪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也是遮也遮不住的喜色。他几步走了下来,对温叶激动地说道:“走,小叶子,我们去看看!”
“嗯!”温叶应道。
“但是······”他二人刚要动身,前来禀报的士兵却面露难色地说道,“慕缨将军她······受了伤。”
李溪脱口就道:“什么?!”
在他身旁的温叶更是几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双眼一直盯着那士兵,但仍听他说道:“属下方才在辕门外见到慕缨将军时,见她们一起往伤兵营去了。觉得好奇多看了几眼,就看到郎小将军一直按着慕缨将军的左手,一路上都有血从那里掉下来。”
李溪深吸了口气,半点迟疑都没有,越过那士兵就往伤兵营走去。温叶在袖中捏紧了自己的双手,跟在李溪的身后一同往桑泊那里去了。
他两一踏出帐篷,皆被天光刺地闭了下眼。暖洋洋的感觉使连日来受潮湿困扰的人感到无比的舒适,李溪这才反应过来,岐营的水困已经解了。他睁开眼,右手张开五指举到眼前,看向晴空之上的太阳,他头次觉得这阳光是如此的难得。
也许是天气好了起来,士兵们压在心头的阴郁散开,谈论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李溪一路上顺着风就听到了他们的话。
“你们看,放晴了诶!”
“对呀对呀,刚刚看到慕缨将军她们回来,我就知道不会再下雨了。”
“看我说什么吧,只要丞相肯把慕缨将军派出去就没有解决不了事!”
“那丞相怎么之前不愿意让慕缨将军出营呢?害得大家伙白白淋了这么多天的雨?瞧我这衣服都能挤出一盆的水来了。”
温叶眼睛往李溪身上瞟了一下,李溪的脸有些阴沉,不知是因为李慕缨受伤的缘故,还是因为听到了这些话。
李溪虽脸色不佳,但他记挂着李慕缨的伤势,暂时将这些话压在了心里,以最快的速度往伤兵营里赶去。谁知他还没进去,就听桑泊喊道:“阿缨,这使不得啊!”
他愣了一下,身旁突然穿出来个人影,先他一步进了去。他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是温叶来,正要跟着进去时,又听到温叶的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你要做什么?!”
嗯?李溪深觉里面情况不对劲,把帘子往上面一撩,一步迈了进去。谁知这一眼差点让他心梗在了原地。
他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子,左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还在源源不断流着血,而她的右手却被她凝结起了一团火,悬在伤口的上方,这动作分明是要把火往伤口上压。
李溪陡然火起,立即喝道:“李慕缨!你在干什么!”
她抬起了头来,看向李溪。李溪见她和往常一样冷淡的样子,心里的火更旺了,冲到她身前把围着她的人挤开,左手死死抓住她还有火焰的右手,使她不得动弹:“你是疯了吗?把火往自己伤口上燎?”
李慕缨看着他,她不知道李溪是在生气,很平淡地说道:“我在疗伤。”
“疗伤?”这声是温叶出的,他虽觉得难以置信,但还是看向桑泊说道,“桑泊,这是疗伤的方法吗?”
桑泊刚要解释,却见李溪扭过头来甩了他一个眼刀。桑泊头次见他这么生气,顿时就立在了原地,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还是李溪赶了下他的话说道:“桑泊,你说!”
桑泊见刚来的两人都盯着他,就像双肩上都压了一座山,他只要说错一个字,就会被压垮。他咽了口水,看着李慕缨臂膀上被郎小将军按着仍出血的伤口,还是鼓起勇气照实说道:“我把营里所有的伤药都用上了,也施了法,但阿缨的伤口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止血。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就见阿缨唤了火出来要往自己的手上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