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音刚要惊呼,却被一旁的宋栀明捂住了嘴,压着她,示意她先趴在砖上。宋栀明看向李慕缨,阿缨倒是不用特别的说明,她自己就跟着一起安静地伏在了屋顶上。暂音不是很明白宋栀明为何要让她们躲起来,但过了没一会儿后,她看见那个躲在院墙外的姑娘走了出来,便明白了。
那个名叫宋秋晚的姑娘,提着四角的宫灯,因为被别人看到了自己,有些局促地对那人说道:“温小公子也是睡不着才出来走走的吗?”
她这话没有先说明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反是先把对方也和自己归在一类上,无形中拉近了些她与温叶的关系,然而温叶却明显不是很想买她的账,他说道:“若只是出来走走,又怎会像贼一般躲在一处。”
他这话有些难听了,虽然黑暗中视物不怎么清晰,但宋栀明还是能感觉到此时宋秋晚身子一僵,她提着的宫灯已经在微微地晃动了。
温叶明显是不想让宋秋晚将闲聊的话说下去,看了她一眼后,扭头就往房顶上看去,吓得猫在屋顶上的那两位,心一惊。但他又对宋秋晚说道:“宋二小姐,这夜里你不顾名声地来寻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再套近乎了。”
“我······”宋秋晚咬了下唇,才出声道,“我想进——”
“你想进丞相府?”温叶也不等她说完,马上就打断了她,随后说道,“你想进去也不是不行,但只有两条路。”
宋秋晚刚想就着他的话问是哪两条路,就听到温叶兀自地说了下去:“一是天上的神明看上了你,给你点上了仙根,那样你无需多做什么,丞相府的大门自会向你打开;第二条,你可以像郎小将军那样英勇非凡,或者同宋大小姐那样明谋善断,如果你还能和李慕缨的关系不错,也是可以进入丞相府的。”
宋秋晚听了他的话后,咬唇的力度更大了些,她有些不服气地问温叶道:“若我都没有呢?”
“没有?”温叶笑了一下,但在宋秋晚听起来,他像是在嘲笑自己,“没有的话,宋二小姐可以试试别的出路呢。”
他的这些话在宋秋晚听起来只有对自己的轻视傲慢,像冷风一样吹冷了她的心肠,但她又不肯认这个命,凭什么同样是这个府邸出生的女子,宋栀明就可以有自我选择的空间,自己就非得接受父亲安排的命运,就因为她们是不同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吗?可是她们的母亲也同样都是女子啊?
满心的不甘使她不愿再维持刻意保持的温柔假象,她反呛温叶道:“温小公子,你这么对我说,不过因为我只是个庶女罢了,若今日来找你帮忙的是我的嫡姐,你还会这般冷硬地拒绝她吗?”
温叶愣了一下,旋即却笑道:“今日本就不应该有人为了能进丞相府来这里寻我,不管是你是宋大小姐亦或是别的人。我对你说的话,对这世间所有的人皆是适用的。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你似乎自认了自己无法满足这些条件,也自认了找不到别的出路了?”
在屋顶上偷偷瞧着这一切的宋栀明明显感觉到宋秋晚的难堪,而后又听到温叶接着说了下去:“宋二小姐,丞相他愿意让宋大小姐跟随他的养女,是看中她敢与宋府割裂、不愿依附他人、独立生长的秉性,这是他希望李慕缨长成的样子,但是二小姐你是否有这样的决心,不再依靠他人生存呢?”
温叶从头到尾一直背对着宋秋晚,使宋秋晚瞧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平静且清明的话语:“至少你今夜刻意来找我,便是存了想依附我这个在丞相府中最微弱的存在的心思吧。”
屋顶上三人,暂音不明白温叶这话的意思,李慕缨更不消说,但宋栀明却是能明白的,她也是这三人里听了这话后,内心最五味杂陈那个。宋秋晚来找一个外男,说白了,她是想通过婚嫁,借助温叶这个跳板来进入自由的丞相府。这样的方法虽然有些不怎么光明,但这已经是她们这样被久困在宅院之中的女子唯一能摆脱困境的方法了,即使她们不知道是否会再进入另一个困境里,但她们仍对此抱有着自己全部的希望和恳切,哪怕是要为此牺牲她们对爱情的追求、打压她们的个性。
想到这里宋栀明不禁往身旁的李慕缨看了一眼,若她不是见到了阿缨,不是李溪丞相为她争取到了这一点可以自由呼吸的空气,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呆在曾经困住自己的屋外,去旁观同为女子的她人的困境吗?或者,她抑会是秋晚这样,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另一个全不了解的男人身上。
被人点破心思让此刻的宋秋晚处在一种羞恼的情绪里,加之一直以来她为了不让自己与宋栀明有除身份以外的差距,而保持的自傲的姿态,让她的内心只能强硬地抵触他人对她的拒绝:“温小公子说了这么多,你不过就是看不起我罢了。”
“看不起吗?”温叶再次笑道,“宋二小姐抛开丞相府来讲,我的出身远不及你,你之所以会觉得我看不起你,不过是以己度人而已。”
宋秋晚却不愿再听他继续说下去,转身,身前的宫灯甩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来后,她说道:“既然温小公子如此看待我,我也不愿再勉强了你。今日你同我说的,我都会记下。温小公子最好祈求上天,让我不要找到第三条出路吧。”
说完,她便举着灯照着那昏暗的路离开了这里。
宋栀明看着她挺直的走远的身影,风中似乎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
“你们三个还要在那上面偷听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