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遮掩下层层绿意浸染的深山中,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鹤鸣。
远处的行人遥望着山,问向旁边茶棚中的老人:“老人家,不知这云中的青山是何名?”
“噢。”老人往他碗中注着滚烫的水,升起的热意恰似那将青山笼罩的片白,“这山啊,名唤承罄。”
“承罄?”行人念了一声,却不知一座山为何会取这个名字,“是有什么来处吗?”
“哪有什么来处啊。”老人笑笑,脸上的皱纹似树木一般,深烙下时间的痕迹,“兴许只是前人觉得这名好听罢了。”
老人说完,就见这年轻的行人一番跃跃欲试,欲去往深山的样子,劝他道:“我在此处开茶棚有几十年了,见过无数的旅人进入深山中,但隔一日后,他们又都会莫名地回到这里,问起他们,他们都说想不起进入山里的记忆,好似从未进入过那里。”
谁知他说完这话后,那行人脸上更显兴奋之色,竟是扔下了几枚钱币后,匆匆背着包袱就往那山中走去。
“唉。”茶棚中的老人看着那热气还未散去的茶汤,叹道,“是老夫的话有什么问题吗,为何这些凡人每次都不听劝告呢。”
说完,他将自己手中的桃木杖往桌上一点,那原本的茶碗与钱币竟全不见了。
在这谈话刚开始时那短促的鹤鸣消失后,一只白鹤从云端翩然落下,洁白的身躯似一片雪花,轻轻地落在了繁密的竹林之前,红色的鹤爪踩在落叶上时,还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扰得一旁静谧的翠竹抖了抖,和着这声落下更多青色的竹叶来。
“别云,师尊现在正与天上来的客人交谈,你且等等。”
那抖落了一身青叶的翠竹化成了一位穿着青衣的妙龄少女,拦下了刚从鹤身幻作白衣男子的别云。
“好,我晓得了。”
二人看着密林的深处,那里的雾气不像山外那样浓密,但被林叶滤去层层光明的幽暗深处,依然叫他们的双眼看不清,双耳亦听不见林中神明的声音,唯有在竹间穿梭的啸啸风声,和它吹下的竹叶与地面相触那匆匆而过的短音。
青衣的女子先打破这份世间难寻的安静:“师尊让你到凡间去探查昨日朝凰弓显灵一事,你今日便回了来,是遇见什么难事了吗?”
“这事是挺奇怪。”别云顺着这个话,将自己所探查到的,皆说予了身旁的人听,“那再次拉动朝凰弓的人,竟是一个幼童。”
“哦?”听到这里,青辞来了兴致,“凡间竟有这样的孩童,是与你我一样的妖族?不对,妖应该无法触碰朝凰才是。”
妖?别云想了想那孩子身上,确实没有一丝妖异之气,除了长得较凡间的孩子稍出众些外,也没见有什么不同。
“我问过师尊后,兴许就会明白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冷冽的风突从林中袭来,原本还在说着私话的二人感知到这风后立时跪下,向着林中恭敬地说道:“弟子恭听师尊圣令。”
“别云。”
这声悠远而又空灵,仿佛是远古之时乍起的风,吹动了现时别云和青辞耳畔的几缕碎发。
被点到名的别云答他道:“弟子在。”
“去将那孩童带来。”
“是。”
得到师尊的这句后,别云想都未想,毫不犹豫地站起,重新变回了自己的原身白鹤,向着东边而去。
“青辞。”
待别云离开后,林中的神唤到了自己另一个徒弟。
“弟子在。”
“告诉姚幕,在桃花村收拾出来一个屋子。”
青辞听到这话后,愣了愣神,随后还是站起,答了句“是”后,离开了林间,往山下桃林走去,只是在她的心里有了一个猜想:师尊这是打算再收一个弟子吗?
在他二人都离开后,竹林间再次恢复了通往日一般的寂静,好像刚刚随风而来的神音皆是泡影,只有那丛林深处对着水镜而起的叹息知道,这远离天上地上的乐土,终还是被卷入了那滚滚而来的红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