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四下里的神们互相议论起来,反倒是处于议论焦点的帝神本尊,一时不知道他为何说起这件事,愣在了神座上。
太熙观察了下其他神明的反应后,侧首目光与承逸相接,对方心领神会地手往后招了一下,扬声道:“带君量上来。”
话音刚落,瑶瑶和着众神便见佩甲的两位天军,拖着一个白衣黄纹的仙人进凌霄宫来,之所以是拖,是因为他的双脚如烂泥般瘫软在地面上,浑身布满血痕,显是在此之前已经被用过了刑。
那两位天军将他扔到了众神之下的云雾中央,任他接受众神鄙夷嫌弃的目光,随后朝着最上的帝神和左侧的圣尊行了一揖后,退下了。
太熙睨着如在污泥之中的他,说道:“君量,你同诸神讲讲你当初是如何将帝神的消息传递给魔族的吧。”
君量勉强睁着血糊住的眼,用最后一丝力气让自己在众神面前跪直,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给自己加上一条“不敬神明”的罪名,天囚狱和孽仙台那些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刑罚,他不愿再体会一遍了。
“下仙皆是受,呕——”他一开口,肺内积压的血腥之气便朝上涌,直冲他的鼻腔和嘴内,甚至他的舌尖已经尝到了铁锈的味道,但他不能吐出来,他握紧拳头将其重新咽回去,但还是有一些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滴在了他破碎的衣服上,即使是成了这样,他心里却是想的:还好,如果他的血脏了凌霄宫的地,他只会马上死去。
他将自己的血咽下后,重新说道:“下仙是——”
“咯吱——”他听见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这一声后,他脊骨处传来剧痛,让他好不容易支起的身子只能蜷缩起来,至于他尽力遵守的天规,早就被这比死还折磨的痛给压下了。
同时他感觉到有一双凭空出现的手,一只捂住他不让他痛呼出声时,另一只拎着他左边的耳朵,让他转过脸来,看到了云端上的承逸圣尊。
圣尊的眼还是如刀子般,永远俯视着刀下的牲畜:“君量,你虽是本尊座下的仙,但既事关帝神,你还是好好说出来呢,”
“下仙是受内心的不甘驱使。”事到如今,君量还能再说什么呢,他只能从自己咬紧的牙中,泄出承逸想听的话,而后,他周身的痛竟散去了,也有一股力道撑着他,让他安安稳稳地跪在众神面前,他自己也觉得可悲起来,即使顺从了圣尊的话,自己依然是他眼中的牲畜,只不过是让他屠杀自己时,少溅上几滴血罢了。
“下仙当年知道尊上的身份后,内心不甘,想自己在神界这么多年依然还只是个仙阶低微的宝君,而尊上明明什么都不如下仙,却能坐到比下仙高之又高的位置。正好那时下仙到濛山收拾魔族留下的残局,意外捡到了他们刀刃的残渣,深知魔族之间有与他族不同的共鸣传信的方式,便以此法将尊上在泺河的消息传给了魔族。”
霁容听他说完,眉头蹙了下来,问起他:“你一个灵力低弱的仙阶,如何通得魔族之间的共鸣之法?”
“回仪尊神上,登仙之战时有个凡人修过魔,后来他被人打败后,下仙所在的军队研究过他与魔族传递消息的方法,所以便知道了魔族间的共鸣之法。”
霁容见高处的瑶瑶听完他的话后,呆坐在神椅中,显然她仍是处在震惊中,脑子一时抽不出来分析这些话中的问题,于是便代她问道:“即使你向魔族透露了帝神的下落,但有太熙的结界在,魔族怎可轻易地将帝神掳去。”
她左右与太熙承逸看了一眼,后再次问道:“既然你们复又提起此事,那本尊就问了,你二神当初在明知帝神下落的时候,为何不立即将其迎回,又或者为何不派重兵把守,莫非太熙你真以为自己的结界天下无敌,承逸你不愿意为帝神出兵,所以才放之任之不管,以致后来之事的发生,你们没有半点疏忽之过吗?”
“霁容你先息怒。”太熙朝她赔了一笑后,解释道,“帝神没有仙根,也没有灵力,本尊担心将其迎回神界后反使其丧命,正百思而不得其解之时,是无上道尊告知本尊说他可以解决,只是需再多上两年的时间,因此本尊才没有立即迎回帝神。至于派兵的事,那时泺河地君已经上报本尊称泺河地界出现了魔族,本尊也是担心打草惊蛇,才与承逸商量了不派兵,而是由本尊设下结界保护帝神。”
“但事实说明,你设下的结界如此无用,不然帝神怎会被魔族掳去?”
“关于这件事。”太熙的手向后招了一下,示意门外的天军将新的证人带进来,“还是让本尊不懂事的弟子告诉你吧。”
他话说完后,门外的天军再次带着一仙进来,与之前无力瘫软的君量不同,这仙是自己走入众神的目光中的。
珑泽走到君量身旁站定后,撩袍跪下对着众神行礼,而这时太熙再度开口道:“珑泽,你给诸神讲讲,关于当年帝神是如何走出本尊结界一事。”
“下仙遵令。”
他看了一眼在高处的瑶瑶,瑶瑶也看着跪在她脚下的仙人,以前他不是没有向自己跪拜过,但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的差距,他们一个仿若高悬的中日,一个却是低到不能再低的尘泥,也许这本来就该是他们之间应有的距离。瑶瑶心中不禁生出怅然之感来,她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是想起在泺河自己跟他相处的那些时日,那些她还未明了便断了的少女情思,就像被那日的冬风吹去了般,再也不会回到她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