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东返回寝室时,一清冷秀雅的女子抱着布匹从西面而来,两人恰巧在门口碰见。
扶摇是来让世子妃选合心意的花色裁新衣的,不料撞见世子妃垂泪哭泣,她急忙放下布料,“世子妃,您这是怎了?难不成是府上哪个胆大包天的下人令您受了委屈?”
虞辛棠已经快哭过了,冷静下来后,心里涌上些尴尬。
“没事,没事。”
她胡乱用湿漉漉的衣袖抹眼睛,扶摇按住她的手,用馨香柔软的手绢为她轻轻拭泪,“您是世子妃,不高兴大可发泄出来,不能委屈了自己。”
一股酸楚又袭上心头。
果然,人都是越哄越想哭的。
她看着温柔的扶摇,心里腾升起愧疚。如果没有她,秦君泽可能也不会这样对秦游章。
还有什么办法吗……
“世子妃?世子妃?”
虞辛棠在扶摇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来,她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还是那句话,我不允许我嗑的cp be。”
“啊?”扶摇显然没听懂。
虞辛棠摇摇头,“无碍,就是有些累了,想早些用完饭安置。”
*
雨雾空濛,河边灯火黯淡。
万籁俱寂,一少年缄默地立于岸边,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物件。
虞辛棠一入梦就见到这样诡异的场景,空无一人的街道,幽暗的河水,昏暗的灯笼,以及看不清面部的白衣少年。
疑似闯入了恐怖片拍摄现场。
她踌躇着,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靠过去,“秦君泽?”
声音悦耳的、软软的,带着明显的讨好。
他睨了她一眼,当着她的面,毫不犹豫将手里的物件扔进了河里,一言不发地瞧着它被河水带走。而在扔出去的一瞬,虞辛棠依稀辨认出那是一只……鞋?
他这是在做什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半夜在河边放生鞋子,真是够邪门儿的。
“什么事?”
直到鞋子彻底消失,他才冷冷地问。
“我是来给您认错的,我不该……”
他打断她,“你是谁?”
“虞辛棠?”
“哪个虞辛棠?”他不依不饶追问。
“是……您的心理医生虞辛棠,还是、还是您最忠诚的员工!”她捡上次扯的谎话说。
他嗤笑出声,“是吗?嫂嫂。”
这句阴阳怪气的“嫂嫂”,比阴阳怪气的“虞医生”杀伤力还大。
虞辛棠赔笑,“您还是叫我虞医生吧,您南下辛苦了,身体还好吗?”
“有话直说。”
见他似乎已经不吃这套浮于表面的讨好了,虞辛棠有些心慌,咬了咬唇,表明来意道:“我想请您救救秦游章,条件随您开。”
条件随他开足以表明她的诚意,可秦君泽面色反而更差了。
“我拒绝。”
“为什么啊!你现在是逍遥王府的二公子,他是你亲大哥,一旦他被陷害成功,逍遥王府定会遭受莫大的浩劫,你也会被牵连其中的。”
“那又如何?”
简单四字,足见其嚣张狂傲。
虞辛棠语塞,一时不知说何为好,攥着袖看着他。
时间一久,眼睛干涩,她不由自主低下头揉眼睛。
可头顶传来阴冷的声音,“不答应你,你便哭,是吗?”
不等她回复,他紧接着又说:“虞辛棠,我说过的——没用。不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看着心烦。”
怕惹他更不高兴,虞辛棠立即放下手,偷瞄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她苦恼的想,连哄人这招都没用了,她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但在秦君泽眼里,少女的发丝沾满了雨雾,几绺湿发贴在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湿漉漉的杏眼怯怯地看他一眼,眼尾泛红,复又委屈地垂下螓首。
夜风乍起,悬在空中的灯笼随风飘动,尾端的流苏止不住地摇晃着。
不知过了多久。
“虞辛棠。”冷峻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闻声抬头,贝齿轻衔粉唇,眉间锁着愁绪。
这副模样他并不陌生,最初认识她时,她才工作不久,手头紧,住在群居房里,遇到个猥琐下流的男人骚扰她,四十多岁的老油条,做法隐晦狡猾,她一时拿不到证据。
为此,她整日满面愁容,像只天天睡垃圾桶角落、每晚觅完食回家路上都会被人踹得嗷嗷叫的小狗崽,第二天还要继续拖着疲惫的身体、睁着双水汪汪的眼睛出去觅食。
上一个心理医生给他的其中一条建议是养只宠物。
后来他见到了虞辛棠,决定采纳这个建议。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定期互动下来有一定的效果,所以他不准许有人打断他的治疗。
于是,很快他和她签订了一对一的合同,她成了他的专属私人心理医生,她搬进了“员工宿舍”,清浅甜美的梨涡又浮现在了她唇边,那对干净圆润的眼睛再次明亮活泼了起来。
可现在呢?
固执地要去流浪,被人踹了又跑到他面前哭哭哭。
虞辛棠看不懂他的眼神,也不明白他为何叫了她的名字又不说话,刚想提醒他,可——
“风陵县县令供出上面的人是宁南郡守郑望轩,郑望轩被缉拿归案后,多番审问下他拿出了账簿并指证秦游章,可刚在状纸上按下手印就死于非命。后来,我在他待过的牢房里找到了线索,想必他算到自己会被杀人灭口,故而留了一手。真正的账簿在均输令袁坚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