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要提前结束打工?
元乔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可以。
不光是租房的钱没挣够,更重要的是,不论是被设计还是凑巧,他都已经在协会的窝里露了面,昨晚虽扯谎装傻蒙了过去,但那么拙劣的话术肯定会让对方生疑。
不过也只是生疑而已,并不能完全确认。
所以,他如果真的没头没脑提出离职,那就坐实了他知道了酒吧的秘密,正中对方的下怀。
“协会……”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元乔眼底青黑不散。
明明一直有意规避,连露琪小姐的好心介绍都浪费了,却还是闯入了对方的地盘……
这是……被引导了吗?
白炽灯将卫生间照得有些刺眼。
元乔垂眸将手伸入洗漱台的瓷盆中,温热、泛着粼粼波光的水面将他的脸映照得有些透明,深入皮肤的血色不存在般灰白、干枯。
仿若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偶。
“咳、咳咳——!”
下一秒,胸口压榨出一股刺痛,鼻腔吞针般扎穿上颚。
随着一股势起的暖流从鼻腔中泵出,无从呼吸的疼痛瞬时间弥漫而上。
元乔的衣领被突如其来的温热红色彻底浸染。
他俯首撑在瓷盆上,任由水面被染成绯红,笼在脸侧的黑发被沾湿,乱七八糟贴在皮肤上,有种被蚂蚁咬过的刺痒,但他也不收拾,只簌动着眼睫盯着腥红水面下随着波浪一下一下摇动的东西。
那是……他的牙齿。
自从昨夜被摔在桌子上之后,他就一直不太舒服,下班后回家休息,他接连呕了好几次的血,而后就是毫无征兆地掉牙齿。
这已经是第四颗了。
虽然不懂医学,但元乔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将瓷盆里的水放干净,静静盯着盆底的牙齿看半刻,眼底瑟瑟的颤动在冷色灯光下渐趋平静,最后再无一点波澜。
掉牙齿……又怎么样?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什么异常都有可能发生,这应该是不必大惊小怪的事情吧?
元乔将它用纸巾包住,毫不留恋丢进一边的垃圾桶中。
与其有空把注意力放在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上,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在死期之前赚够钱。
将卫生间收拾得再无一点异样后,元乔换了件衣服,最后回头看一眼随着太阳退场而渐渐暗下去的客厅,眸底的黑色被昏暗涂抹得生硬、空洞。
“咔哒!”
他推开了门。
一股食物的香气随着门缝渗出,再而既视感超强地迎头冲来,叫元乔下意识把注意力射向吧台那边。
却见昨天坐在那里吃炒饭的身影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围坐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侍应生。
许是感受到外头带进来的风,其中一个正正挡着视线的女孩子瑟缩下脖子,偏头朝这头看过来,而后,元乔就透过间隙看到桌上摆着一个小蒸笼,里头躺着七八个卖相极佳的包子。
“诶——元乔你今天来得挺早嘛,不过我觉得还是晚了。”
米莉从人圈里拔出脑袋,将围着蒸笼一圈的饕餮瞪过,才活泼跳过来,“因为你再不来,许锡先生给你做的包子就要被这群没吃过饭的给舔干净了,他们哈喇子直流,我可是好不容易一个个围着圈捂住了嘴。”
许锡先生?
包子?
元乔有些懵,站在门边呆呆歪头:“……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我做包子?”明明昨晚还那么护食。
“啊?”闻言,米莉更是懵了,“许锡先生说把包子给你,你会明白的啊,我还来了兴趣想问问你怎么回事呢……”
两人陷入莫名的沉思。
“诶——你又偷摸往嘴里塞!”就听那头传来这么一声叫。
元乔和米莉将注意力贴过去,而后就见一个桃花眼的侍应生正偷摸着抓了个小笼包往嘴里塞,另一个长着泪痣的捏着他的脸要把嘴撬开。
“你还没被许锡先生瞪够吗?打下手揉面的时候也惯会偷懒!”泪痣的咬牙切齿,“要不是你昨天撺掇着我偷许锡先生的饭吃,我能一大下午都被拉来打下手赔罪吗?活都我干了,你就干饭了!”
说着,他吊着两个大黑眼圈悲切地嚎了几嗓子,带着桃花眼在地上滚成一团,骑在对方身上就把手指往对方嘴里扣,指尖带出一条银丝。
而地上的桃花眼也是不气,痞痞勾起嘴角笑出虎牙:“呵,我都咽下去了,你要吃到我胃里来拿吧。哦,我嘴里还有点,你要吃?”
“吃你大爷!”
“我没有大爷。”桃花眼认真脸,但下一秒就破功,哈哈笑起来。
见状,泪痣顿了一秒,看着真生气了,就要扯对方衣服把人揪起来,但一个没注意,被凳子腿一绊,两个人又滚在一起,衣衫凌乱,制服诱惑。
“我去,他们俩这是终于同意演给我看了?”吧台边上的一个女孩子捂着嘴出声,从头到尾录了下来,“明明之前还那么抗拒……果然还是许锡先生好使,真是神了!”
“行了行了,”一边看戏的米莉虽蹙着眉,但也是用手环拍了个照,才不紧不慢上去把两人分开,“都知道你们两个让元乔背黑锅了,整这出不如给人家元乔道个歉。竟然背着我做这种要命的坏事,那可是许锡先生诶……我看你们也是和老板学坏了。”
听到米莉的声音,地上还在撕扯的两人又僵持着瞪了对方一会儿,倒是没再继续,停了手爬起身拍灰。
但他俩也没听话真的道歉,只是想起昨天晚上的‘炒饭惊魂事件’,和元乔一脸愠气地站在吧台边上阴沉嘀咕,飘忽着视线一点不敢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