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月更是久久不能平静。
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样举世无双的表演,何其有幸。
然而这样惊艳的表演,若遇上天灾人祸战乱,极易失去传承,就会彻底湮没在滚滚历史中,千百年后的人们不会知道,从前还有这样绝美的表演,有这样惊艳卓绝的伎艺人。
他们这样渺小,又这样伟大。
她忽然格外庆幸自己为平凡人写史的决定。
她甚至开始感激,感激宋亦浔的私心让她和亲,感激他给了她机会看到这些平凡人的不平凡,让她自己,也不再碌碌一生。
“谢谢你。”
她转过去,只觉此前种种,都不如此刻真心。
宋亦浔还以为她在谢他带她看表演,温柔道,“应该的。”
·
宁大夫当时偶遇韫月和周美人,观她们行止就知她们不是普通人,后来那人说自己姓梁,思及另一人姓周,以及皇朝的推崇,她觉得她应该猜到她们的身份了。
只是她还是难以置信,堂堂王后和周美人,怎么穿成那样跑去报恩寺看那些可怜人了?
此刻,站在那家没开业的医馆前,宁大夫还有些恍惚,像是在质问自己,真要敲门吗?
一旦敲门,会遇见什么,就由不得她控制了。
想到那些重症病人,宁大夫叹口气,即使她恨天恨地,可医者仁心,她放不下那些苦难人。
她抬手,敲门。
笃笃笃。
很快有人来开门。
是个年轻漂亮很有朝气的小姑娘,惊喜地问,是宁大夫吗?
想来是王后已有交代。
况且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姑娘这么漂亮可爱,宁大夫嘴角挂着淡到几乎看不出的笑,“是,有位姓梁的夫人叫我来这儿找人。”
“对对,就是这儿,夫人早已经交代过了,没想到您这么早就来了,您快请进。”说话的是丝雨。
娘娘难得有吩咐,今天大家伙便都没出去,专门接待宁大夫,早上一大早还把温献也请过来了。
“宁大夫好,我姓温,您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温妹妹,报恩寺的事都由我来负责,您放心,我们一定管到底。”温献见人来了,上前主动搭话,又说,“可惜时间仓促,这地方又小,不能立刻把人都接过来诊治。不过没关系,咱们先把药都安排上,住处呢,我在报恩寺附近正好有处庄子,就这两天吧,等把地方收拾好就能把人接过去。”
宁大夫静静听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但温献何其伶俐的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未拆穿。又想到传话的人说这位宁大夫似乎医术很不错,她早就起了拉拢人才的心思,便像个寻常热心的妇人,主动介绍起这小小医馆的用处,还有娘娘欲建女子医馆,推行女医的伟业。
宁大夫果然震惊。
但这宁大夫也不似凡人,吃惊归吃惊,也看穿了温献的意图,并未多嘴询问。
温献对这位的来历又多了一层考量,改了话术,关心起报恩寺病人的情况。
宁大夫的神色,放松了些。
此时宫里。
周美人自昨夜一时冲动跟韫月提起以朝廷名义经商的事,虽然被打断,可那一瞬的星星之火,却熄灭不了。
回去之后,她便一直辗转难眠,到此时还顶着两个黑眼圈在纠结。
要不要试试,要不要继续她少女时有过的雄心壮志?
那暴君敢让梁韫月推行女医,她还敢公然在宫中教宫人读书识字,他们或许不一样?
晋位什么的,还有荣华富贵赏赐,她都不在乎,反正这辈子她也当不了王后。
她只想证明给父皇看,她曾经的谏言是对的,她虽是女子,不能入朝堂,可她不比弟弟们差。
她要证明给父皇看,她才是他最优秀的孩子!
他舍下她,逼她和亲,不管她的死活,是他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疲惫的眼睛里,忽然亮出两道光,周初霁目光坚毅。
她来到书房,开始奋笔疾书,描绘她少女时宏大的愿望。
而韫月呢。
昨天再看了那么一出精彩绝伦的表演,写史的动力根本压不住,她也不再忌讳出宫的事,换上布衣毅然出宫,寻访那些伎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