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思卿那貌若天仙的脸上露出些故作坚强的笑意,“没什么,都习惯了,姐姐不用担心。”
“什么习惯了?”韫月更不解。
虽然已经很熟悉了,严思卿还是有点难为情,也有点害羞,“就是,小日子,肚子疼。”
“这么疼吗?脸都白了。”韫月很吃惊。
严思卿苦笑,有点羡慕的语气,“姐姐不会疼吗?”
刚开始也是会疼的,可有太医帮着调理身体,早就好了。
韫月突然想到,严夫人既苛待严思卿,想必也不会费心思给她调理身子,含糊了过去,“我不怎么疼。你有让大夫瞧过吗?对了,咱们这么多人,应该有随行军医才是,丝竹你去请军医来。”
“这怎么可以!”严思卿大惊失色,声音都变得有点尖了,认识她这么久,这还是韫月头一次听她这么大声说话,她不解,“怎么了,为什么不可以?”
严思卿的脸色仿佛比刚才更白了,她苦涩地看着韫月,“姐姐,这都是女儿家的毛病,大夫都是男子,怎好让他们知道。生而为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等将来,”她咬着唇,更低声地说,“有了孩子就好了。”
“一派胡言。”韫月沉着脸,“就我认识的女子,没听说谁生了孩子就不疼了,都是靠大夫调理好的。”
这些事,韫月一个姑娘家本不该知道的,偏偏母妃告诉过她。
她看着严思卿,严思卿呆呆的,像是被吓着了,韫月惊觉自己语气太重,忙放缓了神色,“我认识许多医术高明的太医,也没谁说过这样的话,可见那话是骗人的,不管是谁说的,不要信,忘了它。先叫军医给你看看,总不能一直这样疼着。”
严思卿唇一抿,眼泪掉下来,却还是摇头,“我信姐姐,可是我真的害怕,不能叫男大夫来看这个病的,姐姐,求你了,我不怕疼,过两天就好了,你别担心我。”
严思卿的泪,仿佛滚烫的岩浆滴在她心头,让韫月心疼不已。
她自是知道男女有别的,却没想到在严思卿这儿竟是这么严重。
梁国富庶,民风虽然会更开放些,可她年纪稍长时与男子相处亦诸多避忌,更绝不允许单独相处,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看病都不能,何况经痛这种病,只需把脉问诊,并不需检查身体啊。
何至于羞耻到不能让大夫瞧病?
究竟是严夫人见不得她好故意找借口不给她找大夫,还是吴地习俗就如此?
韫月本要再劝,想到习俗,突然想到自己刚到吴地时的种种不适,饮食尚如此难以适应,何况根深蒂固的男女大防的观念,她没可能仅仅几句话就让严思卿有所改变。
但也不能就这么疼着啊。
不能让男大夫看,女大夫呢?
可这几千人的队伍,不过她们几个女子。
老大夫呢?
白发苍苍老掉牙的那种,总不必那般避讳了吧?
“公主,公主?”车在绿保又叫她了,只能先压下这事,打开车窗问,“怎么了?”
罕见的,绿保不是一脸笑嘻嘻,虽然也笑着,却很勉强,“公主,有件事要跟您商量商量。”
看他表情,不像是好事,韫月下了车,丝竹陪着一起,原本是留下丝雨照顾严思卿的,严思卿柔弱地摆摆手,说自己没什么事只想躺会儿,让丝雨也陪着韫月去。
丝雨只犹豫了一瞬,就去了。
车厢门一关上,严思卿立刻毫无形象地蜷成一只煮熟的虾,一只手捂着肚子,痛苦地嘶嘶抽气,另一只手却绕起了长发,若有所思。
嫡母确实说过女人病不能看大夫,都是这么过来的,她虽不以为意,事实上也是有些羞涩。
却没想到她以为的最该循规蹈矩的梁韫月对此嗤之以鼻。
甚至装都不愿意装了。
到底谁对谁错,是不是生了孩子就不会经痛了,严思卿其实拿不准。
但,要是不必再忍受这疼痛,那可真是太好了。
可话都说出去了,要怎么收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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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保说的有事,是件风流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主要是牵扯到了韫月,他怕处理不好,对韫月声名有损。
原来,从梁国来的两个厨娘因为负责韫月的饮食,几乎日日都与火头军一块儿待着,时间一长,其中的贾大娘和一个叫丁文武的好上了。
谁知今早收东西准备启程时,贾大娘无意撞见丁文武和另一个任大娘搂在一起很亲热,贾大娘当场就炸了,叫骂着拎着大铁勺就打了过去,顿时就鸡飞狗跳。
这一闹,叫不少人都知道了。
军队没女人,很久没出过这种事,还闹得这么大,论理是要重罚的。
可这两个厨娘一听要挨军棍,吓坏了,急吼吼地表明自己是公主从梁国带来的人,他们不能罚她们。
这……众人都傻眼了。
所有人都知道,公主可是孤身一人入宋的啊。